“坐罢。”
翁曾源看着余欢喜,一时五味杂陈。
同样的话,他去年也说过,那时她还是野蛮莽撞的小黄牛,什么都没有。
一念之差留下她,像保留了一颗火种。
如果当初狠狠心辞掉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
翁曾源抬眼瞥她,伸手随意一指沙发,示意人落座。
对视一目。
余欢喜透过他眼底想起同一件事。
坐贵向贵格。
曾爷,怎么她不算命里的贵人呢,不止他,还有Ching姐。
-
宛如变戏法般,余欢喜递过手中纸袋,轻巧搁在茶几一角,“庄总说您不爱吃楼上餐厅的饭,太油太齁。”
“这是鲍鱼花胶粥,鼎悦现做的,您尝尝看,入口不入口。”
余欢喜打开食盒,一抬手,汤匙稳稳架他掌心。
“……”翁曾源搭眼。
如鲠在喉,压根吃不下一点。
余欢喜轻推餐盒,“人的口味就像图腾,很难随时空转变,有时候啊,就是一念之间,一念之差。”
“……”
汤匙掉在地上,翁曾源余光一扫。
“呦!对不住!在您面前卖弄了。”她故作姿态,掩口漫笑,弯腰拾起吹了吹。
翁曾源:“……”
原来是庄继昌派她当说客。
听得话外音,他深感时移世易,讪讪笑笑,“阿Chong现在信你比信我多了。”
“枕头风吹过,呵口气也能变台风。”
“您说什么话呀!”
余欢喜唇角一勾,抖得像水里的倒影,明艳似枝头春花,眸中划过一丝痛快。
“您干了什么自个儿清楚。”
她记仇。
时刻惦记着翁曾源那句“叫你来,是通知,不是商量。”
她才不是“鸡肋”。
说完,余欢喜起身,“您自个儿再好好琢磨琢磨,别临了毁了您一世英名。”
职场斗争,从来只看大方向,中层对事不对人,高管对人不对事。
-
门带起一阵冷风。
翁曾源望着花架发怔,余欢喜特意跑一趟,只怕是庄继昌的最后通牒。
人嘛,利欲熏心,欲壑难填。
陈权中饱私囊他略知一二,搭班十年,只要不搞出大乱,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甚至乐见其成。
俗话说,风浪越大,鱼越贵。
要是佳途云策上下一片和谐,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原以为庄继昌是路过,谁知竟带着尚方宝剑,铺垫几个月,眼下要见真章。
像Chong这么卷法,自己迟早得完蛋。
所以,他铤而走险留条后备。
求稳一辈子,临了赌把大的,就赌新公司不被发现。
“曾爷”不是吃素的。
乐鱼旅幕后是他,可法人和受益人都与他无关,乃至根本找不到任何相关证据。
既不是涉嫌职务侵占,更不算吃里扒外,连薅羊毛都谈不上。
咬死不认账。
“不能把我怎么样!”翁曾源定定心神。
但是。
他的终极目的是平稳降落,光荣退休,不能高估自己,也不能轻视敌人。
现在,正是planB阶段:顺利脱身。
得找个人帮自己一把。
Never最合适。
-
晚上的饭局,翁曾源让秘书以“高血压犯了”推掉,在办公室坐到九点,才下楼。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他脚下踉跄。
城南,一家私人会所。
翁曾源开了个小包,专程带上那回梁乃闻送的老班章,边泡茶边等人。
【我到了!】他报上包厢号。
梁乃闻秒回,惜字如金:【您稍坐。】
“……”
翁曾源摁灭屏幕。
走得急,出门忘带老花镜,手机模糊看不清,发条消息费半天劲,真是老了。
普洱喝到第三泡,眼瞧着将近十点半,梁乃闻没有一点要出现的意思。
这丫挺的还蹬鼻子上脸。
翁曾源箍着茶杯,低头看手机,胃里灌得泛酸,时不时长吁好压住那股不适。
-
十一点半。
“曾爷!”包厢门陡然推开,下一秒,梁乃闻红着眼进来,扬手一抛。
啪。
一整条红盒软***摔在台面。
“流水音!”梁乃闻浑身酒气,吊儿郎当一笑,“您爱抽这个!专门孝敬您老的!”
起手说为买烟晚了,倒让翁曾源不好发作,拍在桌上,“心领了,说正事吧。”
梁乃闻迟疑一瞬,坐他对面。
“副总的事,你怎么想的?”翁曾源问。
“嗯?”
酒精上头,梁乃闻反应慢半拍,攒眉哼一声,“我怎么想的?我还能有想法?”
他自嘲撇嘴一舔嘴唇。
“我想当总经理,他妈当得了嘛!”
陈权死了,他蠢蠢欲动,憋着股劲,结果掉下来个庄继昌,秦北望把他都笑死了。
翁曾源:“你这就是气话。”
“屁!他妈这是醉话!”梁乃闻抬手一指水晶吊灯,拖长尾音哈哈干笑几声。
老狐狸真当富哥是傻X。
罕见曾爷低姿态,得好好陪人耍一耍。
-
于是。
梁乃闻索性往桌上一趴,耳根连着脖子殷红一片,醉里醉气招呼,“您说你的。”
言多必失。
他过去就输在话多。
瞧瞧人家庄继昌,重要场合很少发表观点,都是引别人高谈阔论,庄来补刀。
不服不行。
见状,翁曾源不慌不忙,给他倒上一杯老班章。
梁乃闻佯醉没接。
“Never,你是你师兄引荐的,但是,谁提拔你到今天的位置,还能想起来吗?”
梁乃闻眉头紧锁,定定望着翁曾源,半晌,“他妈哥那是带资进来的!”
WE和昆仑饮料,两年团建和大客户答谢,通通签给了佳途云策。
卖官鬻爵都没这么黑。
“……”
翁曾源喝茶。
“您想说什么不用跟我兜圈子。”
“Never,你有没有觉得,阿Chong刻意针对我?”
“刻意针对?”梁乃闻嬉皮笑脸,摇头莞尔,“您跟公司打对台,他没把您撕碎喽,已经很给面子了,反正我干不出来。”
翁曾源一秒黑脸。
绷紧嘴角,“造谣!纯属造谣!”
“您就别跟我玩灯下黑了!”
梁乃闻敲出两支玉溪,抛给翁曾源,径自偏头点燃,叼着烟讥笑。
“现在除了我,没人够胆敢搭上您。”
“竞聘又不是看谁PPT做得好,没业绩扯淡,您说对吧!”
“我就问您一句话,我知道陈权有个账本,现在搁谁手里呢?”
乍听账本。
翁曾源背后一身冷汗,“你怎么……”
“富哥是有钱,不是有病!”
梁乃闻经典人生格言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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