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
能不能盼她点好？
“我留下来，对南江更有利。南江县守城守得越久，你们在山上就越安全。若两三日就攻下了城，多个村里的百姓又杳无踪迹，你说反贼会不会去山上搜寻？
更甚者，放火烧山，逼人下山来？一下了山，是死是活，可由不得你们了。”
姚士弘听得呆住了，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嘴唇颤抖，“这、这……”
他没心思吃饭了，放下碗筷开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
姚韫真几口扒完了饭，一擦嘴，冲他点点头道：“回去吧，带着家里人去清溪村，县令大人不会介意的。”
说完，她起身欲走。
“哎！”姚士弘急急喊住她，“不成，我想了想，你还是跟为父一起走吧。我知道你一向有些鬼主意，但这可是打仗啊！真刀真枪地拼，反贼如果攻进了城，你一个女孩子家，还能有好下场？
再说，你留下，最多出出主意，还能上阵杀敌吗？徐氏素有底蕴，狡兔三窟，就算反贼来搜寻，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放火烧山，南江山这么多，他们还能个个都烧了不成？
听话听话，跟爹一块儿走，在山上熬个把月，朝廷援兵来了，我们便能得救了。”
一方面，到底是他的女儿，姚士弘想过把她嫁人、把她弄去庵里做姑子，可没想过叫她死；另一方面，姚韫真一直很有主意，带着她一起进山，反贼若真攻来，她或许能想出拖延的办法，叫他们隐藏更久。
藏得久，意味着等到朝廷援兵的可能性更大，他们生存的概率也随之增加。
“爹，徐氏宗族在南江县都有名望，你想想，反贼可能放过徐氏吗？换作名不见经传的村子倒更有可能些，不光徐氏，南江出名的宗族、富商等等，反贼攻进城以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他们。”
所以，守住南江县，跟着徐氏一起躲藏的姚家才能保住。
姚韫真叹息一声，“快些回去吧，等衙门封城备战，你们就走不了了。你们走了，我也没有后顾之忧，更好拼杀。”
“拼杀？你、你还真想上战场啊？”姚士弘惊呼。
姚韫真不置可否，“看形势变化定，好了，快走快走，别磨磨唧唧的，回头出不了城，你就得留下来一块上战场。”
姚士弘一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对打打杀杀的事向来敬谢不敏，上战场更是想都没想过。
听见姚韫真这么说，姚士弘思前想后，也不再多劝，胡乱塞了几口饭，快步走出屋子。
姚韫真回到书房继续同众人商议御敌之事，不曾见到姚士弘的人影，方县令也没多说。
姚夫子平常管管小事还行，反贼攻城这种阵仗的场面，他在不在都一样。
短暂商议后，众人分工合作，募集民兵的募集民兵，研究武器的研究武器。
姚韫真留在县衙研究火器，南江县没有火器，自然不会储备火药，衙役们只能去花炮行抬回几大箱烟花爆竹。
可烟花爆竹的火药含量有限，试验试验倒没有问题，等试验成功，制作起来就不够方便快捷了。
他们的时间不多，谁知道反贼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一切都得追求效率。
哪里会有更多火药呢？
姚韫真灵光一闪！
对了，她怎么把玄空道长忘了？
姚韫真回来后已经自己扒拉过逍遥观的卷宗了，一切正如她当日猜测的那样。
玄空道长一穿越过来就捣鼓火药，结果没把握好剂量，闹出事来，被县衙察觉，后来逍遥观叫方君寿保下，欠了他一份人情。
这不妥妥的猛人么？
她后来去找玄空闲聊，玄空身上还隐约带着硝烟味，说明她一直在暗地里持续研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玄空道长偷摸研究了这么久，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姚韫真一拍手，当即起身，让人备马，她要去逍遥观。
非常时刻，县衙里的人尽管疑惑，却依旧照做。
姚韫真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继续对手里的箭杆和火药进行试验。
她还没等到马车套好，便先等来了门子报信，“姚姑娘，你娘在衙门口求见，似乎有事要寻你。”
徐兰娘曾经来过县衙，姚韫真的外貌又肖似她，门子能认出不奇怪。
“请她进来吧。”
徐兰娘甫一见她，就泪眼婆娑，“韫真，你怎的不跟我们一道走呢？你爹和妹妹弟弟都在县衙外等着，你跟我们一块走吧，你的东西我给你收拾了点，不需要回家了。”
姚韫真拍拍她的手，“娘，我不能跟你去，个中利害，爹没跟你说吗？县城守不住，躲在山上也藏不了几日。只有县城守住了，你们在山中才安全。”
“可、可你为什么非得留下呢？县令还有其他大人，不是都在吗？娘知道你有主意，但这回非同小可，你就答应我，一起走吧？”
徐兰娘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你要是不走，娘也不走了，让你爹带着晗真和修齐，去投奔你大姥爷吧。”
姚韫真拿出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娘，你不去，爹、晗真、修齐跟大姥爷就隔了一层，未来有取舍的时候，没有你撑腰，他们该怎么办呢？
说到底，你姓徐，他们姓姚。因为你，徐氏宗族才跟我爹有联系，你要不去，谁又会关照他们呢？”
徐兰娘睁圆了眼睛，“那就把你一人留在城里？你爹说，反贼连续占了松纹、古定两县，来势汹汹啊！你不怕死吗？”
“娘，人生在世，谁不怕死？”姚韫真沉稳地看向她，“但眼下正有一桩要紧事，我走不开。”
“多要紧的事啊，非你不可吗？”
“很要紧，关系到后面的战局。娘，你和爹速速离开，我保证，会拼尽全力活下来。”
徐兰娘紧紧攥着她的胳膊，一刻也不肯松开，“保证？姚韫真，你拿什么保证？刀剑无眼，你要是死了呢？”
“谁不会死？人生无常，未来兴许一场大病，我就死了。死在战场上，起码我还是为自己的义气而死，非天之力，有何不可？”
姚韫真语气笃定，“您读过不少书，士大夫殉城者古已有之，我自问操行不弱于他们，岂会惧怕？再说，我还不一定死，若活下来，往后的日子有多好过，您想想看？”
“韫真，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赌？”
“世道对女子如何，您也清楚。豪赌的机会，亦并非人人都有。但凡有志气的女子，若能有此机会，十人里起码有九人都愿意一试。
嫁人生子，难道不是豪赌？就回报的结果而言，说不定还不如眼下守城。我弃南江而去简单，懵懵懂懂过下半辈子却难，不如索性留下来，抵抗反贼，等待州县援兵。
我心意已决，无可转圜，娘，你不用多说，快跟爹一起走吧。”
弃城而去，长公主那边的路子肯定也走不通了，谁会招揽一个在危难时刻抛下东家逃生的幕僚？
即便招揽了去，大概率也是坐冷板凳。
姚韫真认真考虑后，决定孤注一掷，留下来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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