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府。
门口，管家焦急的等待着以岁回府。
等看见了黑瞎子护送自家小少爷回来，才松了口气似的，忙迎上去：“小少爷，您怎么回来这么晚？”
以岁还没出声，黑瞎子就道：“路上遇见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小少爷大发善心，捞我回来了，耽误了点时间。”
“哦哦！”管家应声，随后咦了下，“跟您出去的那小厮呢，没回来？”
黑瞎子看向以岁。
后者一脸淡定，“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就没看见。”
管家骂了一句不靠谱，“就算他回来也不要他了。小少爷快回去休息吧，二爷刚歇下没多久，嘱咐我等您回来。”
他并没有深究，毕竟只是个小厮，用不着府上的小主子为他解释许多。
以岁准备好的一系列说辞没用上，点点头，对管家说了声辛苦，领着黑瞎子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阿三叫小院子里的下人把偏房给黑瞎子收拾了出来。
偏房也是通地龙的，地面烧的暖和，盖一床被子也不冷。
黑瞎子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笑眯眯挥手：“小少爷，晚安！如果有需要，叫我哦~”他在墨镜下眨了下眼睛，也不管以岁能不能看见。
以岁转头就把自己房间窗户关上了。
“阿三，我不是让你休息，不用等我吗。”
阿三困得睁不开眼，还努力用手指撑着自己的眼皮，“不行的…阿三要等您回来。”
他十二岁，比以岁还小，满脸稚气，却很是执拗。
以岁：“现在我回来了。”
阿三揉揉脸，“那阿三就去睡觉了。”
以岁点点头，看着阿三出去，大概是太困了，这小孩还差点撞到门上，小心翼翼的给他关上了门。
屋内终于只剩下以岁自己一个人。
他坐在屋内的书桌前，从袖口里掏出了手帕。
手帕打开后，里面是一条晕厥过去的黑蛇，上面长着怪异的黑毛，很小，似乎还在幼年期。
这是他在那小厮脊柱处挖出来的——
一只在人体内注视着外界的蛇。
长毛的蛇，以岁还从来没见过，他伸出手指拨弄了几下，黑毛蛇没反应。
小银蛇大怒，蛇主纡尊降贵摸你个丑东西，你竟敢没动静？！给你脸了是吧，简直找死。
它（蛇主座下第一狗腿）从以岁身上跳到桌面，吐吐蛇信子，随后一尾巴狠狠甩在黑毛蛇脸上，没醒就继续抽，噼里啪啦好一阵。
黑毛蛇脸都肿了，幽幽转醒。
醒来的那一瞬，黑毛蛇猛地竖起身子，冲着以岁呲牙。
以岁：“嗯？”
他身体继承了哥哥三成血脉，虽然远没有第一任蛇主强横，但威慑驱使蛇类不在话下，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敢对他呲牙的蛇。
他微微眯起眼，瞳孔发生些许变化，一点点变窄。
黑毛蛇呲牙的动作僵住，宛如石化了一样，一股莫名而恐怖的压迫感从血脉深处升起。
不过半秒，它就吓的浑身抽搐，软倒在桌面上，触电了一般。
但等它恢复了后，即便是不敢攻击，却还是朝着以岁弱唧唧的呲牙。
以岁沉吟：“长毛的蛇……好像没有神志？”
黑毛蛇可以寄生在小厮体内，那毫无疑问，它也能寄生在别人身上。
寄生了有什么作用呢？通过寄生来控制寄体害人？
不对……
连他都控制不了黑毛蛇，更何况别人。
那这蛇寄生在人体内有什么用。
以岁想了想，捏住黑毛蛇的蛇头，把它的毒牙对准自己的手腕，刺了下去。
黑毛蛇受到刺激，蛇毒疯狂分泌，涌入少年的皮肤，直到被榨干最后一滴毒，它才被甩开。
鲜血从手腕上的两个血口流出，蜿蜒的青色毒素顺着胳膊往上攀爬，在体内肆虐。
以岁的体温略微升高，体内的血液疯狂吞噬分解着黑毛蛇的毒液。
少年闭上眼，靠在椅子上。
半晌后，才惊奇地睁开眼，“这丑东西的毒液，竟然能记录？”
记录一切它通过寄体看见的东西，但是随着它寄生的越深，寄体就会越来越僵硬，最后发疯，或者变成活死人。
小银蛇：“嘶嘶嘶嘶。”
以岁：“不，我看不到毒液记录了什么，似乎只有特殊的人才能读取蛇毒。”
而他，看着是人，但血脉却是天石蛇主。
小银蛇：“嘶嘶嘶嘶嘶！”
以岁略感无奈，“……我不担忧它会看我洗澡，就是觉得，如果被寄生的人很多，那红府…或许不仅是红府，整个长沙城都没有秘密可言了。”
小银蛇：“嘶嘶……”
以岁点头：“是的，可能是不小心被寄生的。当然，也可能有人故意这样干。”
黑毛蛇寄生在人体内，若非距离他太近，他是感应不到的——或许成年后的蛇主可以，但他还在幼年期。
长沙城四十八万人口，他一个个找，要找到猴年马月？还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如果是意外感染黑毛蛇，那最好，如果黑毛蛇背后还有主使，那就得想个稳妥的办法。
他控制不了黑毛蛇，但显然，蛇主对黑毛蛇的压制很强，无法精准定位，那就范围镇压。
让整个长沙城的黑毛蛇全都陷入半沉睡状态，记录不了不就行了。
以岁意念扩散出去，镇压的力量无声蔓延。
他自言自语：“我现在能调用的七寸鳞的力量，最多镇压方圆二十里……”
如果红府是一条小鱼，他想守护这条小鱼，要做的不是让它变得显眼，而是让它隐入更多鱼群之中，变得平平无奇。
二十里还不够，要不就不镇压，要不镇压的范围越大越好。
不然，不会被黑毛蛇记录的地方，就会变得很特殊很显眼。
二十里……
三十里……
四十里、五十里……
以岁鼻尖一热，他用手背抹了下，血刺呼啦的一片。
他拉开抽屉，把练字用的纸搓软了，塞鼻孔里，然后赶紧在水盆里洗了洗手。
洗完手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小心翼翼把师娘给他做的衣服脱了下来，避免沾更多的血，弄脏到没法洗。
六十里……
七十里、八十里……
小银蛇饮用过他的血液，不受镇压力量的影响，它有点焦躁的用蛇尾拍拍以岁的手背。
幼年蛇主过度耗用七寸鳞和血脉力量，会有反噬的。
腹部的七寸鳞越来越烫，以岁的脑袋越来越晕，他拿了一叠纸，跟喝醉了酒似的，晕晕乎乎走到角落驱湿用的火盆旁边，扶着墙，蹲了下来。
染了鼻血的纸丢在火盆里，烧干净，又换了新的堵上。
镇压范围扩大到九十九里的时候，他拿的那一沓纸都快用完了。
火盆旁都积攒了不少飞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烧纸上坟。
沾了血的纸烧得一干二净，屋内弥漫的不是焦臭味儿，而是一股淡淡的香，像是山川草木自然之灵的香，非常淡，几不可闻。
以岁蜷缩在墙角，神志已然变得不太清楚，他的脸还略带稚气，但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火盆。
小银蛇忍不住了，发出尖锐爆鸣：“嘶嘶嘶——”你醒醒啊蛇主！！
以岁露出一个微笑，颤抖的指尖点了点小银蛇的脑袋，“我知道，出现在红府的黑毛蛇寄体，或许就是个意外，但是……”
“只要有一点危害到师父和师娘，破坏家里平和生活的可能性。”
一点零星的疯从他眼底钻出来，好似燃起了燎原的火，少年迤逦的面庞都隐约变得扭曲而执拗。
“我都，绝、不、允、许。”
小银蛇蛇尾颤了颤。
豆大的眼睛看着自家幼年蛇主。
有一瞬间，它觉得，蛇主被二月红和丫头教导出来的‘人性’，全都扭曲成了狰狞的疯狂。
现在二月红和丫头都还在。
但倘若有一天，他们不在了呢，谁会再次帮蛇主完善他尚且稚嫩的人格，维持他对世间的‘人性’？
当然，它的脑仁现在还思考不了那么多，很快就被蛇主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镇压的力量绵延了百里，以岁终于停了下来。
这已经是他可透支力量的极限了。
差不多了……
以岁缓了一段时间，撑着墙慢慢站起来。
他眼前的世界天地倒转，只能勉强辨认着方向，一边走，一边嘱咐小银蛇：“把丑蛇处理了。”
小银蛇连忙点头，吞掉了黑毛蛇，转头却看见自家蛇主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摇摇晃晃冲着外面走去。
小银蛇：“？”
以岁已经分辨不出来方向，感觉不出来冷热了，他现在只想找到自己的床，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状态估计就能恢复不少。
不能让师父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他们……会担心的。
以岁看见了一点亮光，那似乎是他床头的灯？他努力辨认了，眼前还是模糊晕眩的，他控制着自己的腿，朝着那个方向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他砰一声推开门，迷迷糊糊找到床，栽了上去。
小银蛇：“？？？！！”
蛇主，那是黑瞎子的房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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