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刚打电话和赵小妃沟通过后续的工作，走出星悦的大楼，就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小黄毛，站在星悦大楼外，敲了敲玻璃门，对他微笑。
吴明在圈里做经纪人这么久，该认识的人他都认识，这个人他却没怎么见过。
他谨慎地走过去：
“我们认识？”
小黄毛一手插在裤兜里：
“吴明老师，你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你的身形在尚廷酒店的监控录像里清晰得很呢。”
吴明听他说起这么久远的往事，毕竟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面上也没什么异色，而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什么尚廷酒店。”
什么尚廷酒店吴明自然知道。当初《彩月追月》的选角组，都住在尚廷酒店，也包括公孙嫣和赵小妃。
往公孙嫣的杯子里下东西，是吴明做的。不过他很自信，自己绝对没有留下过任何线索。
监控前一天就在检修。何况他没那么蠢，下的不是什么烈性的毒，最多算点慢效麻醉剂，生效很慢，像公孙嫣这种需要天天用嗓子的人，才容易导致那么长时间的后果。他下毒，离公孙嫣坏嗓子，中间隔了半个月以上。
尚廷酒店平时业务非常忙，而且正遇到系统升级储存空间吃紧，监控录像只保存半个月。
那个小黄毛却十分胸有成竹地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
“吴明老师，找个地方聊聊吧。”
吴明皱着眉头，伸手接过那个U盘，左右看了看，还是决定先去探探底细，这个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直到两个人坐在一处隐秘包间里的时候，吴明依旧没有丝毫慌乱。
“吴明老师，赵小妃现在在美国拍TNF超英剧吧？
“现在应该算是她的事业关键期，这种时候要是爆出来丑闻，对她打击会很大。
“毕竟公孙嫣现在可是很火的，粉丝也很多。
“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切实的证据，捕风捉影，加上一点推波助澜，就够了。毕竟这圈子有点粉丝，就是容易办事。”
吴明扯了扯嘴角，
“年轻人，我吴明在圈子里混了二十几年了，你的这点狐假虎威诈骗的手段，骗不了我。”
小黄毛撇了撇嘴，走到房间角落，搬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可以先自己确认一下。”
黄毛把那个U盘递了出去。
吴明冷哼一声，一时却没有去接。
有可能吗？
理论上来说，他做得没有破绽。
但是现在赵小妃的确在关键期……小妃一时无暇顾及国内这边，所以自己这头绝对不能出问题。
黄毛笑着：
“怎么？吴明老师，这么害怕吗。
“看看嘛，看看也没有损失。”
吴明冷冷地瞪了他一会儿，伸手夺过那个U盘，插在那部电脑上。
安静的室内，电脑插入U盘的“叮咚”的提示音显得有点刺耳。
吴明忍不住又抬头看了好整以暇坐在对面的黄毛一眼。
黄毛咧嘴笑着，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明把右手按在鼠标上，犹豫了两秒，点开了那个U盘里唯一的一个文件，是一段视频。
尚廷酒店内部，一个神似吴明的鬼鬼祟祟的背影，来到大会议室休息室门外，刷开了门卡。
下一个镜头明显转到了休息室内部，那个身影戴着口罩和帽子，目标非常明确地走到第三排第二个位置，把什么东西放进那个杯子里。
然后迅速离开。
这段视频很模糊，而且就到此为止。
不过也正是这样，更有监控录像的感觉。
吴明就这么看着那个视频放完，脸色凝重，然后点击了重新播放。
黄毛全程非常耐心地等着，没有说一句话。
那段视频不到一分钟，但是直到十几分钟之后，吴明才面无表情地叉掉视频，拔出U盘，合上了电脑。
“怎么样，吴明老师。”
黄毛双手抱胸，看着他。
吴明阴恻恻地盯着黄毛半天，才突然笑了。
“技术不错，差一点点就能以假乱真了。”
黄毛挑了挑眉：
“什么叫以假乱真呢，吴明老师？这视频如假包换。”
吴明既然同意和他私下谈，基本的防备心还是有的，这屋里不可能有什么录像录音设备，所以他很干脆地说：
“看来你们这些狗仔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还是差了一点点。那一天公孙嫣坐的位置不在第三排第二个。
“还有，你这视频里，墙上的挂钟是三点，总不可能是凌晨三点吧？只能是下午三点。但选角的全过程，我从来没有在下午去过尚廷酒店。”
黄毛皱起了眉头，几秒钟之后，他又笑了。
“吴明老师，我还是低估你了。既然你这么细致，想必也一定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咯？”
吴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神色都放松了几分：
“天衣无缝也谈不上，不过，你们这种诈术也太拙劣了，骗骗小孩还行吧。”
“不过吴明老师，我说过了呀，我们不需要切实的证据，只需要一点点风声。”
“可笑，你以为这圈子真是全凭一张嘴吗？你说什么别人就会信吗？你们要是没有证据就发到网上闹，我们还可以告你们诽谤懂吗？你这纯属诈骗！”
黄毛似乎是一计不成，态度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吴明老师，别那么激动，干嘛非要那么剑拔弩张的，大家都是混圈子的人，咱们这种，也无非就是想要点钱而已。”
吴明冷笑：
“你这种水平的骗术，还想要钱？迟早会饿死吧？”
黄毛往后躺回椅子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妈的，晦气。”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凑近，吴明冷冷地盯着他，就听见他说：
“那有点别的料，吴明老师愿不愿意花钱买呢？”
“没兴趣。”
“可是关夜的爆炸性新闻哦。”
吴明正欲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又坐了回去：
“你还有关夜的料？”
小黄毛嘿嘿一笑，从另一边裤兜里掏出另一个U盘。
吴明：
“……你还做了两手准备？”
小黄毛得意：
“狗仔狗仔，狡狗三窟，吃饭的家伙能不多做点准备多赚点吗？”
吴明这次非常轻车熟路地接过那U盘，再次打开了电脑。
这次他一看就知道是绝对的真录像，而且非常清晰，应该是在几个月前，《孤雁》拍摄的现场。
拍摄角度离得远，听不太清声音，画面里导演似乎是喊了卡，然后关夜脸色非常不善地走到监视器面前和导演说了什么，欧阳心也凑了过去，接着关夜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然后关夜离开了画面镜头。
吴明看完这段视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视频你哪来的？”
“吴明老师，这你就别问了吧？咱们狗仔吃饭的门路，能告诉你吗？”
吴明嘲讽地笑了笑：
“这事圈里人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没人爆出来，自然有它的原因。你拿到我这里，想能卖出来什么价呢？
“如果我是你，我会拿去卖给锋行，价格一定不会低。”
黄毛呵呵一笑：
“锋行的人，一个二个眼高于顶，就给我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
“这像话吗？这可是他们锋行台柱子关夜的实锤黑料啊！我想加点，他们还威胁我。”
黄毛似乎非常不忿，冷笑一声，
“我也不多要你，出到这个——”
他对吴明伸出五根手指，
“给你独家。
“这圈子哪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还真以为自己做事做得滴水不漏了？”
黄毛说着说着，突然赔了个笑脸，
“我不是说你啊，吴明老师。”
吴明本来正在认真听他说话，突然又拐到自己身上，忍不住阴沉地瞪了他一眼。
黄毛尬笑两声，才继续说：
“东西有多少价值，得看在谁手里。我敢说，我这视频绝对是独一份儿。
“那些人闭嘴闭得那么干脆，还不是因为没拍到真材实料？那天现场导演不是关夜老公吗？现场所有的摄像头都被检查过一遍，我这视频还是因为我朋友不是现场工作人员，没经过登记，带着手机偷溜进去的……
“就算你们不敢惹锋行也没关系，你拿着去跟锋行谈点条件，肯定比我好谈吧？到时候肯定不止这个数。我记得赵小妃和关夜，竞争很大。”
吴明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把那个U盘捏在手里。
那个价不算特别多。
关夜的确是小妃心头的一根刺，是她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这视频留着，也许不知道哪天，就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
美国。
赵小妃来美国之前，恶补了一段时间的英语。
她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脑子也算聪明，但是毕竟是速成，大段大段的台词，为了不露怯，她每天拍完自己还要背好几个钟头。
异国他乡，她算是体会到了一点点当初刘晓琳独自打拼的感觉。不过她自信她可以比刘晓琳做得更好。
毕竟她的起点比刘晓琳要高。当初刘晓琳即使是作为国内三大影后大满贯，初到美国也是从镶边角色演起的，而她一开始就女主角。
不过不知道是由于天生，还是由于赵小妃多年独自打拼的经历，她对其他人永远缺乏信任，即使是她身边的人。
或者不如说，尤其是对她身边的人。
又尤其是她身边的蠢人。
所以当她辛苦拍摄了一天，回到酒店，发现自己手机上那条新消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那张照片上明显拍摄于星悦楼下，吴明正伸手从一个黄毛手里接过一个U盘。
那个黄毛，吴明并不认识，但是赵小妃认识。
锋行的人。
非常巧合的一次机会，她见过这个人。
难道公孙嫣的事败露了？
那件事是吴明做的，赵小妃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干净，不过，以她对吴明的了解，她倾向于认为会有破绽。
尤其是现在公孙嫣很火，这是之前赵小妃没有考虑过的情况。
但说实话，有破绽也没有什么所谓，那种事过去那么久了，只要他们不敢报警，怎么讲都无所谓，圈子里捕风捉影的事还少吗。
而且，赵小妃对吴明唯一的信任就是，吴明绝对不可能会背叛她。
保险起见，赵小妃还是给吴明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却没有接通。
难道他真的把事情办砸了？
赵小妃累了一天，但此刻连休息的心情都没有了。
锋行的人。如果他们一心想要把这件事抖出去，花钱是肯定解决不了的。那他们找吴明肯定不是要钱。他们找吴明是干嘛呢？
如果吴明知道了锋行手上有他给公孙嫣下药的铁证，他会怎么做？
按照吴明的蠢猪一样的脑子——
赵小妃深深地呼了口气。
弃车保帅。
他会以为自己是车，赵小妃是帅。
但是完全行不通。
《彩云追月》，陈雪婷这个角色，赵小妃是直接的受益人。不论怎么说，只要吴明扯进去，赵小妃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但吴明的脑子想得明白这一点吗？
“赵，导演说今天最后一条明天需要补拍。”
令人烦躁的电话铃声又响起，赵小妃恭恭敬敬地接听，对那头冷冰冰的语气也十分忍让，但她心头的烦躁却越积越多。
吴明这个经纪人到底有过什么用？
《彩月追月》的角色是她自己拿的，TNF的女主角也是她苦心孤诣自己得到的。
吴明呢？就连公孙嫣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干净。
《彩云追月》遇冷，把赵小妃换经纪人的意图暂时掐断了，但是她每天都觉得吴明越来越只是她的阻碍。
他还有别的利用价值吗？
赵小妃认真仔细地想了想，答案是：
没有。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国内的热搜，热搜上赫然挂着一条：
#《彩云追月》 选角
“据悉，此前上映的张艺导演的电影《彩云追月》，女主角陈雪婷，导演曾在赵小妃和公孙嫣之间举棋不定，最后，在最近凭借《无声偏爱》大热的小花公孙嫣和赵小妃之间，择定了赵小妃作为电影的女主角。
有业内人士爆料，公孙嫣在进入女主角组终面之后，突然失声，最终张艺不得不忍痛割爱，放弃了公孙嫣这个正牌的郑褚弟子，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没有昆曲基础的赵小妃。
这会否是《彩云追月》最终遇冷的原因？
……
”
看着这条句句不提，句句不离，而且刚发出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引起广泛讨论的推文，赵小妃头一次感到一丝慌乱。
她又一次打了吴明的电话，仍旧无法接通。
算了，吴哥。
反正都要用这一招弃车保帅，那还是我先下手为强吧。
这么想着，赵小妃没有任何留恋地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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