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气馁地回来，站到马车前，将守卫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这个意思，就是钱不够。”曾芸脸色淡然，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拉开抽绳，倒出些碎银。
姜晚笙扼住她的手，低声道：“麻烦你许多，不好再让你破费。”
她有一只布袋，秦蓁蓁打算送她出城那日，放在包袱里的，有零有整一百多两银票，买车马花去一些，剩余大半。
姜晚笙取了二十五两银票，巧儿接过，眼睛都瞪大了。
这够寻常百姓一家吃上好几年了。
“你还有余钱吗？”曾芸转头问。
“有的。”
姜晚笙想起自己先前的准备，她在护国寺山崖的石洞上，藏了些东西，不便去拿回，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翻出来。
守卫见到大额银票，眼睛直了，还是故意装做勉强道：“天色也不早了，就给你们行个方便，简单地检查一下。”
“让你们家夫人下车来，我们看看，车里没藏人就放你们过去。”
曾芸将木箱盖上，轻柔地拍了拍以示安慰，她起身，由丫鬟扶着走下来。
慧儿在旁，将车帘高高挑起，由着他们检查。
守卫眼睛往里瞟，乍一看是挺空旷，可里面的供坐的箱盖体积够大，能藏人了，他道：“把那个箱子打开来看看。”
几个人全都惊愕住，唯有曾芸面色似水，轻淡地道：“那是实心木，打不开。”
守卫还在犹豫，这时，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来。
“宁世子！”守卫拱手行礼，不着痕迹把银票藏进掌心。
“嗯。”宁行简穿着水蓝长衫，风流不羁，垂眼扫了扫城门口这趟审查，看见了两辆马车分别绣“姬”字旗和“曾”字旗。
他眼神一转，唇边带了笑，“是姬家新娶的夫人。”
马蹄慢慢在地上迂回，宁行简拽着绳，冲守卫道：“人家等着夫妻团聚呢，没什么问题，就放行吧。”
“是是。”守卫一挥手，几道关卡都松懈。
马车里，姜晚笙呼吸缓慢平静，脸色恢复正常，幸好，只是宁行简。
她听到曾芸道谢的声音，胸腔里的跳动缓和下来。
城门楼下。
宁行简肆意地勾着笑，风度翩翩，“不必言谢，刚见过你家那位，托我关照，正巧遇上了。年关回京，别忘了请我吃酒。”
马蹄扬尘而去。
曾芸和两位丫鬟先后上了马车，缓慢稳健地穿过了重重盘查。
出城二里地，姜晚笙才叩击箱盖，憋着气从里面出来，曾芸蹲在箱前，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着，慢慢都有了笑容。
以防万一，路上没耽搁，紧赶慢赶，三日抵达晋州。
当走进刺史府的时候，姜晚笙抬头看着匾额，怔了怔。
早听说她未婚夫在河西任职，没想到是刺史。
“怎么了？”曾芸柔声问。
姜晚笙轻轻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门槛内跨出一位青色绸裙姑娘，笑盈盈地，“主母，进府吧。大人不在，特地叮嘱我要将您安排好！”
她的态度很热情，面貌清秀，颊边的一颗珍珠耳坠闪耀夺目。
姜晚笙收回目光，同曾芸一起进府，这姑娘说自己叫清漪。
她吩咐小厮将牛车推进院，走在前面，熟练地介绍：“这府中简单，院落分为东西中三处……”
中间的堂屋主要用来宴客，商谈正事，东厢设了书院，以及寝房，他们夫妻住在东侧。
姜晚笙在西厢房住，曾芸让巧儿跟着她，随时侍奉。
这是三个月姜晚笙第一次安心入睡，不用提心吊胆，不再被风吹草动惊醒，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神清气爽，骨头缝都是暖融融的。
“姜姑娘，你起了。”巧儿端着一只黄铜盆，搭着湿棉布巾，放在桌上。
她眼神清明，舟车劳顿几日，显然也是睡饱了疲惫尽消。
“您早膳要吃什么……马上也到午膳时间了。听闻晋州的甄糕很有名，不如奴婢去买些甄糕回来？”
“嗯。”姜晚笙给了她五两银票。
巧儿说什么都不肯收，好说歹说，她才同意先放她那存着。
刚出锅的甄糕，冒着腾腾热气，清甜软糯，十分美味，两个人在屋中吃了一小屉。
“姑娘您笑什么呢？”巧儿吃饱饭心满意足，开心着问。
笑你家小姐，从前带甄糕进宫说友人所赠，原来是未婚夫。姜晚笙没答她，擦干净嘴巴和手指，同她一起收拾。
曾芸将巧儿派来照顾她，是人情，她不能真把巧儿当自己的丫鬟使唤。
晚膳时，在宴宾堂摆了一桌，荤素搭配有八样地方菜色。
姜晚笙垂眸看着，心中蓦然一叹，对这些特色菜品也很熟悉，府上的大丫鬟介绍道：“你们肯定没见过，这是鹌鹑茄子，主母，您尝尝。”
一双竹筷，夹起酿制的茄片，放在曾芸面前的白瓷小碟里。
曾芸脸色微微凝住，片刻温婉地弯了弯唇，让她不必忙碌。
“我记得你不爱吃茄子？”姜晚笙看她勉强的动作。
“对不住，主母，这些都是大人吩咐的，奴婢不知道。”
曾芸先看看姜晚笙，再抬头对清漪宽容地道：“没关系，是我没有提前跟你说。”
用餐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姜晚笙早听说，曾芸和未婚夫的亲事早早订下，因男方守孝三年，婚事推迟，在宫中伴读时，曾芸就比她们大个两三岁。
只因两家是世交，儿女间又不止婚约，这才愿意等。
曾芸虽然性子淡，但她偶尔流露出的态度，对这位夫君还是很在意的。
可眼下——
青梅竹马，新婚燕尔的夫君，叮嘱下人送上一盘茄子，猜不准最喜欢的不碍事，送上最讨厌的就有点问题了。
姜晚笙执着竹筷，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有些好奇她这位夫君，是个怎么样的人才。
听她问，曾芸仰起脸，眼神温柔，“我本来打算介绍你们认识，只是不巧，玉恒他今日恰逢公务在身，说改日再招待你。”
姜晚笙也并不在意这个，谈话间，她了解到曾芸夫君的简单情况。
姓姬名珏，字玉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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