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拉锯后，十一人才得人顺利出门，桔梗走在庞大的队伍前，有种上山打老虎的感觉。
一块二一张的车票，被桔梗一人承包，至于小红旗当然是不用买票的人。
坐上嘎吱响的班车，伴着汗味、脚臭味、鸡屎味、烟叶味、灰尘味，在这夏日下一路走走停停。
到林山县时，已是下午一点多，十一人灰头土脸地下车。
车上一口水没敢喝，下车后匆忙去车站内‘香飘十里’的旱厕方便。
憋气从无处下脚的旱厕内出来，人人身上都是一股特殊的味道，酸爽得不行。
灰扑扑的街头，与桔梗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人们的穿着也是以灰黑为主，古老的县城好似没有活力一样。
“到我们镇上已开通班车，一天来回只有一趟，得赶紧去占位置。
不然晚了，站的地方都没有。”
挎着大包的李安福，带着一群人去买票。
“没想到咱们镇上还通上班车了，这应该是最大的变化吧！”
桔梗搀着李德成紧跟上，几年不回来小镇都有班车了，实在是好消息。
“去年才有的，以前一直都是坐马车来回，运气不好就得甩火腿回去。
几十里路走下来，还是挺累人的。”
“小叔是久没运动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好好锻炼，以后想打红旗兄妹都追不上。
一跑路就呼哧带喘，很损形象的。”
别说，桔梗还挺想看小叔揍红旗兄妹的，可惜现在的她是看不到了。
想当初，她也是被小叔打过的人，怎么能少了红旗呢！
“小叔是讲理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动手打人，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李安福瞥一眼没安好心的桔梗道。
“对，小叔是最讲理的人。”桔梗赶紧顺毛，只是某人的眼鼓得要吃人似的，讲理才怪。
…
一毛一张的车票被李安福抢着买下，当一串人坐上由旧卡车改装的班车时，才开始吃迟来的午饭。
葱油饼的香味一下攥住车上人的嗅觉，闻到的人无不咽口水。
可能是见他们人多，又都穿着没补丁的衣服，车上连小孩儿都没敢开口要吃的。
但那绿油油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葱油饼。
一串人旁若无人地吃着，谁都没把别人眼馋的目光当回事儿，给出自己的吃食就更不要说了。
因为一群小弟的吃食，全是李安福准备的，一人只有一张葱油饼。
自己都不够吃的，谁还会去同情别人。
一路颠簸总算到鹿头镇，久违的镇子没有任何变化，街上的店铺有七成是关着的。
即便有些店铺门开着，里面也是空荡荡的，多是放的一些生活用品。
以前的杂货店挂着鹿头镇供销社牌子，一圈玻璃柜台将人与货物分隔开，戴着蓝色袖套的营业员靠着柜台打瞌睡。
“小叔，我要去买些黄纸，你有票没有！”桔梗拉着李安福往供销社进，低声问道。
“嘿嘿，久了不回家，你不知道吧！
黄纸是不用票的，但要贵两分钱，我也买两刀给莫姨烧去。”李安福大着嗓门道。
“我还以为啥都要票的，再买点糖块回去，进了村少不得要散一些。”
几个小弟听桔梗要买糖，纷纷掏腰包，几张糖票同时递到面前。
“哟，你们出门还带糖票的，不怕婶子揍你们！”
打趣的桔梗，毫不客气地接过几人手中的糖票，一看竟有八斤糖票，这怕是他们几家全部的库存了。
“娘才不会打我们呢！是她主动给的！”贡献出两张糖票的李青青，脑袋一仰别提多得意了。
毕竟这还是她娘，第一次主动给她糖票。
以前想吃点糖，都得支使勇强去要，才有得吃。
桔梗笑着摸一把青青的嫩脸，白嫩嫩的手感还不赖。
八斤糖票最终换成两包白糖、两包红糖、四斤水果糖。
又买了六刀纸，一行人才重新上路。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进李家村时正是下工时间，成群结队的人一身汗混合着泥点进村。
村民们一时没敢认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跟看西洋镜似的盯着一行人看。
“石头，认不出来了吗？”李安福上前对一肤色有些黑的男人道。
带补丁的粗布衣服，裤脚高高挽起，赤脚上沾着一些泥和草屑。
篷乱的头发跟鸡窝似的，与一身整洁白衣黑裤皮鞋，脸色红润的李安福相比，两人的年龄差距至少有十岁。
“小叔爷，我都不敢认你们了！
还有大祖祖、二贵爷，其他的人我就不敢喊了，怕喊错。”石头局促地脸涨红，脚趾卷起。
“石头你好，我是桔梗！
还有各位乡邻，多年不见你们都好吧！”
桔梗大方地跟围观的村民招呼，从李发达背着的包里摸出水果糖，给一人送上两块。
“哎呀，是桔梗妹子啊！
真是女大十八变，我们都不敢认了！”拍腿大叫出声的何大娘，挤到人前。
“哈哈，不是以前的野丫头了嘛！”桔梗笑着回应，众人一阵大笑。
接过水果糖的人，都笑着与一行人打招呼，有些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桔梗看在眼中。
她只当是村民们不好意思，一行人没在村头多耽误，快步进村。
竹林、茅草屋、土路，一成未变的李家村，唯一变化的就是多了一些新面孔。
…
李德成一行人回来的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
李德才和李德天两人得信，急冲冲地跑出来迎接。
三老哥俩一见面，抱着一起我拍你一巴掌，你给我一拳，跟孩童似的大笑。
李德才和李德天高兴完了，才发现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们的桔梗。
两老人虽五年没见过桔梗，却一眼认出她来。
“三爷爷好，五爷爷好！”
“哈哈哈，好好好！
难怪一早上起来，就有喜鹊在门前叫，原来是咱家桔梗回来了。
你这一走可真是够久的，快快回家！
你五奶奶去菜地摘菜还没回来，应该不知道你们回来的事儿。
走，都去我家吃饭！”李德天一手李德成，一手桔梗不放。
因为他知道，只要拉上这两人，后面的人都会跟着一起来。
桔梗感受到老人粗糙的大手，眼眶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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