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父兄是在保全你
回到衍庆宫，燕绝屏退宫人之后，便将御书房的事情告诉了沈玥。
沈玥听的心惊，“一军之中怎么能有两位主帅？皇上是怎么想的，兵权都交给了萧将军，竟然还想把玄甲军单独交给裴玄指挥，这不是添乱吗？”
燕绝垂眸喝了口茶，道：“皇上信不过萧挺，又觉得两军汇合后权柄太大，担心萧挺不受控，自然想插根钉子。”
“边军里不是有一个窦元武了吗？他不就是皇上的钉子？”沈玥皱眉道。
“一个窦元武还不够，沈家的事情发生后，皇上也意识到窦元武能力不济，因此想培养新人了。”
燕绝微微蹙眉，看着她，“裴玄是什么时候站到皇上那边的？他不是你父亲的下属吗？”
“我也不清楚，军中的事情父亲很少在家里说，我还是从周老爷子口中知道的。”
“裴玄不仅是你父亲一手提拔的下属，自从军起便在边关，还曾是你父亲的弟子，有这层亲近关系，皇上不忌惮就算了，竟然还有意提拔他。”
燕绝感觉这里面有点问题，“裴玄与你和离的事情才刚过去，皇上才降了他的官职，如今却打算把玄甲军交给他统帅，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决定。我和定远侯他们在御书房议事时，裴玄就已经被皇上提前召进宫了。”
玄甲军是京军中的精锐，又是皇上的亲卫军，品级相当高。
不是随便一个武将都有资格统领的。
燕绝是因为有皇子的身份，裴玄他凭什么？
他分明刚被皇上官降两级，根本不够资历掌管玄甲军，朝中比他有资历有身份的中层武将，一抓一大把。
皇上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沈玥心里猛地一跳，看着燕绝，“殿下难道怀疑……裴玄从一开始就是皇上的人？”
燕绝淡淡道：“未必不可能。”
“这说不通啊。”沈玥只觉得心惊，“裴玄从参军开始，就投身在我父亲军下，他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还与我几位兄长都交好，在军中甚至拜了我父亲为师。如果他一开始就是皇上的人，那我父兄他们……”
燕绝打断她，问道：“你是觉得你父兄被骗了？”
不等沈玥回答，他凤眸微眯，“你反过来想想，你父兄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正因为你父亲知道，才要屡屡提拔裴玄呢？”
如果是这样，那沈观山重视裴玄、提拔看好他，就是假象。
真相是，沈家知道裴玄是皇上的钉子，为了不引起皇上的疑心，沈观山必须倚重裴玄，沈家几兄弟也必须和他交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父兄很少在家中提及裴玄，所以你最初根本不知道，裴玄还是你父亲的弟子。”
燕绝凤眸越眯越紧，道：“这不是很矛盾吗？若你父亲真的那么看重喜爱这位‘弟子’，为何从不愿提他？但若不看重不喜爱，又为何要屡屡提拔，将他视为心腹？”
沈玥顿时说不出话来。
从这层角度上考虑，似乎也只有沈家一早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可以解释的通。
但问题又来了。
沈玥抿了下唇，低声道：“如果是这样，父亲为何要把我嫁给裴玄？”
裴玄如果是皇上的人，那他拜在沈家军下，又刻意隐瞒，明显不是善意。
很可能是跟监军窦元武一样，都是皇上放在边关监察沈家的钉子，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一个藏在暗中。
沈家如果早知道这点，为什么还要让沈玥嫁给裴玄？这婚事还是沈观山一力推行的，这不是把亲生女儿往敌人嘴里送吗？
燕绝眼底闪过难言的情绪，轻声道：“或许，你父兄是在保全你。”
沈玥其实也想到了，她紧紧抿着唇角，没说话。
“假设你父兄早就知道裴玄来者不善，甚至预感到了沈家将会有大难，所以在仓促之下，将你嫁给裴玄，利用他作为皇上心腹的身份，反而可以在沈家倒台之时保住你。”
燕绝音色缓缓，道：“这就能解释，你出嫁之前，你父兄把沈家的一切都给了你，凭着那份惊人的嫁妆，只要裴玄还有点良心，你都能在裴家平安过完下半生。沈家发生任何事都不会牵连到你。”
这是罪不及出嫁女。
燕绝说得还是委婉了，如果再想的残酷一点。
裴玄是皇上的人，沈玥带着沈家全部的家产嫁给他，就等同于沈家献出了所有一切，来保住唯一的女儿。
如果是裴玄拿了这份嫁妆，他但凡有点良心，也该保住沈玥平安下半生。
如果裴玄不想保，沈玥的嫁妆传的京城沸沸扬扬，宣明帝定然也知道。
沈家所有东西都归了裴家，而裴玄是宣明帝的人，等于沈家的一切都已经在宣明帝掌握之中，沈玥只是女儿，又什么都不知情，宣明帝也没必要对她赶尽杀绝。
她就可以平安活下去。
沈玥想到这，鼻尖猛地一酸，偏过头。
燕绝清晰看到她眼角泛起的红晕，衬着瓷白的脸颊，像抹了一道明艳的胭脂。
他顿了顿，克制地移开视线，又温和道：“不过，这些也仅仅只是猜测，你不必耿耿心怀，真相如何还未可知。”
所以不必愧疚，也不必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家人。
沈玥深吸了两口气，将泪意逼退回去，说话时仍带着瓮瓮的鼻音。
“殿下说的这些，我之前就有想到过，我父兄死前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合常理，他们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所以我一直在猜，想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而死。”
死得又值不值得。
燕绝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为人子女，应该的。”
沈玥觉得奇怪，她看不出来燕绝对宣明帝有多少父子感情，反而是暗中谋划更多，但燕绝这话的语气，又似乎对父母子女的亲情另有感触。
她不好多问，便岔开话题，“皇上多疑，裴玄要是从未对皇上效力，只怕皇上也不会轻易相信他，更不会突然决定将玄甲军交给他指挥。幸好殿下反应快，拿到了玄甲军的指挥权，否则落到裴玄手中，他急于立功，说不定会打乱萧将军的全军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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