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我要去，把他们带回来！
刘承恩动作很麻利，很快摆好了晚膳，起身道：“殿下，您慢用，奴才在门外等着。”
“嗯。”燕绝应了声。
刘承恩便提着空荡的食盒往外走，沈玥知道外头在下雨，天气冷得很，便叫住他。
“你刚刚在外面站了很久，别冻风寒了，回自己帐篷休息吧，殿下这边有我在。”
刘承恩愣了下有些犹豫，偷偷瞥了一眼燕绝。
燕绝正将两双筷子放在碗上，没有说话。
这就是默许的意思。
刘承恩连忙露出感激的笑容，拱手道：“谢谢岳侍卫，奴才先下去了。”
说着便赶紧出了帐篷，将帘子仔细掩好。
“你倒会关心人。”
燕绝抬起凤眸，笑道：“这才几天，刘承恩事事都听你的了。”
“那还不是殿下默许的？他刚刚还偷看殿下眼色了，是殿下自己不反对，他只是察言观色罢了。”
沈玥走过来，在案桌对面坐下，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用膳这个说法很贵族，但其实大军驻扎在外，即便燕绝是皇子，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他又向来体弱，不重口腹之欲，饮食方面十分清淡，说是晚膳，其实也不过一份米饭，配上一荤两素三道菜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比军中吃大锅饭的普通将士们强多了。
沈玥这些天跟在燕绝身边，吃住都是一起的，刘承恩也知道，每次备饭都是两人份，量不算多，但也足够吃饱了。
燕绝轻笑摇头，并不多言，“先用膳吧。”
沈玥便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帐篷里没有外人，燕绝作为皇子，餐桌礼仪极佳，用起膳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出门在外，沈玥也懒得讲究什么寝不言食不语，偶尔会在吃饭时跟他闲聊几句，但眼下，她心里存着事，也没心思说话，便埋头挑着饭粒吃。
帐篷里安静极了，只有篝火轻微的燃烧声，和雨点打在帐篷上的声音。
燕绝看了她好几眼，见她垂着眼眸，手里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饭粒，小半碗米饭都下去了，也没见她夹菜。
他蹙了蹙眉，搁下碗筷，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不是在想到了边关后，自己潜入定康城？”
沈玥手一错，筷子落到空处，她抬眸愕然地看着燕绝。
燕绝不笑时，眉眼的线条便显出凛冽锋利，凤眸尤其清冷，直直看着她。
“实话实说。”
“……”
沈玥沉默了片刻，说：“是。”
她放下碗筷，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乌黑的眼眸认真和他对视，“殿下知道原因的，我就不多说了，也请殿下不要阻拦我。”
“不拦你，让你一个人冒险去送死？”
燕绝好似被气笑了，眉梢有些危险的挑起，“你以为我是为何提起定康城的？”
“我父兄战死在龙甲坡，无论如何我要去实地看一看，拖到大军收复就来不及了。”
沈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认真地解释，“不管是何原因，殿下身份贵重，不能冒险，也没有义务为沈家的事情冒险，但我不一样，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她是沈家的女儿，这本来就是她该去做的事情。
燕绝是奉命调查，可以点到为止。
她不行。
燕绝反问道：“你应该不是今天听我说了，才想到自己去的吧？”
沈玥知道瞒不过他，她也没想隐瞒，摇摇头，“我在御书房第一次看到奏报时，就决定要去，不止是为了寻找线索，还因为……”
“因为你父兄的尸首，可能留在龙甲坡。”燕绝接上她的话。
沈玥微微一怔，眼底黯然的神情浮现出来，“原来殿下也想到了。”
她很少显露出脆弱的情绪，即便有也只是一闪而过，迅速便调整好了自己。
“我父兄是在龙甲坡遇害的，按照奏报上所提，一同战死的还有五万边军，如此大规模的阵亡，他们的尸首应该都在一处，至少相隔不远。”
“蛮族没有立坟收尸的习俗，哪怕是他们自己人战死，尸体也是随意丢弃，何况他们对大燕仇视已久，定不会为大燕的将士收尸，八成就是死在哪就扔在哪。”
沈玥的语气非常冷静，但燕绝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细微的颤抖，显然在极力隐忍情绪。
她说：“现在北地正处冬季，气候严寒有降雪，我父兄战死至今才半月有余，尸首应该还没有完全腐化，也许是被其他士兵的尸首埋起来，也许是曝尸荒野……总之，大燕边军没能收回他们的遗体。”
“我要去把他们带回来。”
龙甲坡一战后，五万边军连同主帅全部战死，蛮族挟胜之势反攻定康城，不到一天时间，定康城沦陷，残余的边军在窦元武的带领下逃往洛城。
战事爆发的太快了，边军溃败的也太快，没人顾得上去寻主帅四人的遗体。
何况定康城失守后，城池以及周边地方都被蛮族占领，大燕的军队无法靠近，致使沈观山父子四人以及五万将士的遗骨，全部遗落在敌人的阵营中。
又因为窦元武指控沈家罪行，致使沈家风雨飘摇，沈夫人重病不起，沈玥当时已出嫁在外，二房一心撇清关系，沈族中的其他旁支更唯恐被连累，根本不敢沾手。
直到现在，沈观山父子四人的身后事都没有办妥。
没有丧仪，没有灵位，无碑无墓，连一处最简陋的衣冠冢都没有。
百年功勋世家，一位武安侯，三位少将军，竟然就死得如此潦草仓促，连平民都不如。
沈玥眼底透红，字字清晰、重复说：“我要去，把他们带回来！”
遗体也好，尸骨也好，残骸也好。
哪怕只是一角衣服，一截断剑，几片残缺不全的甲片……但凡能找到的东西，都曾是他们活生生的证明。
她必须找回点什么。
否则，她怎么跟京中的母亲交代？怎么跟自己交代？
燕绝看着她隐忍通红的眼睛，又看到她微颤的肩膀，以及放在案桌下的双手，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但他话锋一转，又蹙起剑眉，“把手伸出来。”
(https://www.biquya.cc/id164743/5679298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