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应是夏太守与田贼的书信。”小荷捧出书卷,里面果真加了几页信笺。
谢淮没有看她,紧绷着脸,取出那书信,粗略读了读,“好,找得好。”
正当小荷松了一口气之际,谢淮又是问道,“处理了多少文书?”
语气硬邦邦的,好似在提醒质问小荷一般。
小荷眼睛里爬了不少红血丝,她吸了一口气,心中有愧,“回禀将军,十之有二。”
她已经日以继夜了,速度还是没有提上来,在陛下面前做事,还是太难……
谢淮听到她嗓音哑涩,心房骤然揪起,他正想说什么——
“将军放心,小荷拼尽全力,也会完成将军嘱托。”小荷提气,眼神凛然,“还请将军不忘之前承诺。”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第一任!
谢淮气不打一处来,她当真宁愿倔死,也要为了第一任跟他扛到底。
“好,去吧。”谢淮当即黑了脸,长指轻抬,打发她走。
“是,将军。”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谢淮听在眼里,长指摁住眉心,胸口又闷又痛,。
……………
而林蕴,眼睁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底惊涛骇浪。
她是真没想到,梁小荷看着这么浓眉大眼一个人,竟然如此心机深沉。
居然背着她暗自使力,卷到了将军身边?!
林蕴倒是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暧昧,原因无他,这两人的神情都太过刚毅,坚定得像是马上就要上战场一般。
一般人,尤其是和他俩不熟的人,哪里会往那方面想啊?!
况且在林蕴心中,将军属于天人那一级别的,除了自家姓何的表妹,谁都没法子沾染,更别说梁小荷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了。
她林蕴压根就不相信,将军的口味可以重成这个样子。
她、不、信!
她现在只是觉得,这梁小荷实在是太会卷了,瞧瞧那黑眼圈、瞧瞧那红血丝、瞧瞧那走路打飘的脚,都是她卷成麻花的证据!
而且最鸡贼的是,这梁小荷居然在将军面前卷!
让将军全程看到她的努力、奋斗、忠诚!
她林蕴也熬夜啊,也忠诚啊,缺就缺在没有让将军看到罢了。
林蕴高高兴兴地来,浑浑噩噩地走,心底思索着怎么才能去压梁小荷一头。
是她轻敌了,满以为有了表妹这个杀器,梁小荷就不足为惧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蹦到了将军跟前,她也要想个办法近身侍奉,才能不落后于人 。
………………
…………
林蕴只是一个小插曲,实质上,谢淮优待林家,不过是做给云朔的其他人看而已。
他根本不在意林蕴进献上来的东西,他自有无数办法,获得林蕴所提供的信息。
不过闲来无事,他倒是翻了两翻——
这些世家长得也不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唯一值得注意的……
林蕴这人,画技倒是不错,画得纤毫毕现的。
然而,他于这画册不过简单一瞥而已,其余时间除了处理日常政务、接见应募之人之外,就一心系在那个娘心似铁的小女人身上。
他以他的谛听能力,观察着小女人的一举一动。
等待他的,只有那搜卷、排列、翻书时的摩擦与响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拉扯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候,斥候前来报告了青州南边的战况。
原是前几日,沧州军已在南边发现了云州军队来犯的痕迹,谢淮便增兵去探。
云州如今的统领武振山本是云州副将,杀了当时的节度使篡权而来,野心勃勃、心思狡诈。
由于从前沧州离得远,谢淮与他还没有直接起冲突,而并州节度使曹良卿则与他水火不容。
原因无他,并州曹良卿乃越朝老臣,一心拥护正统,一心想把成帝谢渡从蜀中拥立回来。
而云州武振山是杀了原本节度使上位的乱臣贼子,两州又相互接壤,自然纷争不断。
谢淮嘴角一掀,他原以为,云州武振山要和并州曹良卿相杀到老呢,结果还是忍不住,跑来吃他的地盘了。
谢淮展开战报,越看笑意越重:“废物,连青州地盘都不敢吃。”
战报上写,云州武振山派兵前来,实际上是劫掠从云朔逃跑的那群肥羊。
从云朔逃跑的世家富商,手上有着大量的财产,云州武振山就是为了吃下这些人肉财产,才冒险派兵前来掠夺。
正巧逃窜的北鞑也遇到了那群世家商户,大肆屠杀泄愤。
云州军来的时候,青州南部边境已经尸横遍野了。
云州军与北鞑展开血战,最后带走了侥幸活下来的那群肥羊,对其进行进一步的敲骨吸髓。
谢淮手指节奏性敲打着桌面,真是世事无常,云朔此次从南边出逃的世家商户们,花了千金万金购买一次活命的机会。
甚至不惜在四周设置士兵,砍杀冲阵百姓,以示银钱购买一个名额的珍贵。
可命运这回事谁说得清,留在城中的无辜百姓活了下来,而逃走的那群达官贵胄、世家商户却先后成了北鞑的发泄屠杀对象,与云州武振山的钱篓子肥羊。
一个取命,一个夺财,硬生生被切成了好几份贩卖。
当真可笑、可悲、可叹,只感一句,世事如棋,乾坤莫测。
乱世之中,正是天下洗牌之际。
“燕别山。”谢淮下令。
“是!”燕别山听令。
“去把那群肥羊的尸体运回来。”谢淮慢条斯理下令。
燕别山抬首,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谢淮心情本就不怎么好,乜了燕别山一眼。
“那……今晚连夜去南边,就读不了书了哦……”燕别山那么大一个壮汉,支支吾吾地对着手指。
“是将军您让我去的,可不是我故意不读书的。”
谢淮忍不住冷笑一声,“嗯,今晚的免了。”
燕别山本来松了一口气,然后瞬间意识到谢淮到底在说什么:“那……那明日呢?”
“明日回不来,加二十篇;后日回不来,加四十篇。”谢淮看向下首的燕别山。
燕别山哇哇大叫起来,“将军,一来一回,还要运尸体,起码要两日才对啊?!”
“哦,你以为,我为何要免你第一日?”谢淮笑得嚣张。
因为一日肯定不够,起步就得两日啊,傻小子。
反正一日二十篇,怎么也不得少。
若是惫懒想逃避读书,反而会越加越多,到时当真补都补不完了。
燕别山欲哭无泪的领命,留下谢淮在原地转了转小狼毫。
别当他没看到,这货还贼心不死,方才偷觑了好几次书房深处,意图去寻找那个娇小的身影。
在他的地盘觊觎他的女人,当他是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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