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雨的接引行动在元宇宙内掀起一股狂潮。
元宇宙滨江分部的软件错乱，引起滨江区域的空间坍塌，也引起了整个元宇宙世界的巨大紊乱。即便过去了几天，启动了二级防御，打了很多补丁，元宇宙还处于十分不稳定的状态。
上午，董事长、总经理、大股东、各部门总监齐聚会议室，讨论决定处置办法。
这是一个圆形的会议室，大家坐成一个个同心圆。核心处稍稍隆起，坐着能够决定元宇宙命运的大股东和高管。四周的墙体上方是环形影幕，可以一片八放，保证360度无死角。
会议的氛围显得压抑，大家都神情拘谨、凝重、沉默，乌鸦鸦的100多人坐在那里，却好像一个人都不存在。
董事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大概70多岁，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他宣布会议开始。
技术总监是个年轻人，他开始汇报目前的情况，环幕上则播放着相关视频。他说：“事故原因已经查明，是滨江部分出现了智能生命。请看大屏幕。”
屏幕上快速切换着梅思雨的各种照片，工作的、学习的、旅游的、交流的、在元宇宙总部参观的……末了，定格在一张经过美化处理的风情照上。
会场上发出低呼声，通过美颜后，梅思雨宛如仙女，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绸缎，那眼神、笑容仿佛会说话，让人迷醉。她身穿紫色长裙，俏丽地站在黄山的天都峰下。
“这就是智能生命梅思雨生前的照片，她39岁，是我们元宇宙的股东，也是滨江分部代理公司的综合部经理，丈夫张海健，骨科医生，一个女儿，名叫张艺萌。”
技术总监顿了顿，有说：“她在滨江分部代理公司微光集团的楼上坠落，至今死因不明。但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残魂进入元宇宙，成为了元宇宙中的数据人。她在我们还不知道的原因下，突然撞击元宇宙中的软件，导致元宇宙发生了巨大的震荡。”
这时，技术总监的情绪变得激动，他攥紧拳头，有力地挥在空中，“系统出现智能生命，或者说系统可以容纳智能生命，这是一个革命性的历史性的巨变，它将产生难以形容的影响，把整个计算机行业推到一个需要我们仰望的高度。”
一个大股东插话：“我不管你是什么高度，我想知道的是我们面对风险有什么办法？”
技术总监面容一愣，旋即微笑道：“处置方法是现成的，只要系统重置，将主要软件格式化就行了。”
“不会这么简单吧。”
“数据化的梅思雨，说穿了，就是一种病毒，只是这种病毒比一般病毒强大，杀毒软件对她用处不大，除非启动全程杀毒程序。最近，梅思雨沉睡，我们使用了国际上最顶端的杀毒产品，但对她无效。”
大股东不高兴了，“既然这样，立即启动全程杀毒程序，立即格式化呀。”
其他大股东也齐声附和，“干嘛要开会呢，是不是太闲了？”“要防止商业机构的过度行政化。”“行政化必然导致官僚化。”“商业的活力就是这样一点点消失的。”
董事长轻轻敲击了一下桌子，示意技术总监坐下，他大声说：“今天召集大家，主要是我们面临一个选择，说白了，就是杀死梅思雨、还是留下她。这里面临的问题很多，有法律上的、伦理上的，有技术上的、网络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选择。”
一个大股东疑问，“这么复杂，比如法律上的是什么？”
董事长不喜欢插话，冷冷瞥了大股东一眼，“法律上，我们是否有权杀她？”
大股东懵了，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思考。
“我简单点，”董事长说，“否则这个会要开成科普大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场子上，一时静了。
董事长的声音缓慢，但铿锵，传动在大厅中，“留下梅思雨，好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用于研究，如果成功，我们将改变历史，并收到逆天的回报；另一个是模拟梅思雨数据化的过程，梅思雨在元宇宙是永生的，如果我们不强行消灭她，元宇宙存在一天，她就存在一天。难道在座的不想永生吗？”
一帮大股东立马坐直了身子，永生像一针凝神聚气的加强针，一下子把他们鼓动起来。
董事长的声音还在大厅飘荡，“坏处主要存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可能需要进一步投资，尤其是科研的大幅投资。另一个，则是梅思雨是否配合，我们已经发现，梅思雨正在演化得逐步强大，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已经可以同化别的系统，已经可以借助互联网干预现实世界。”
会场上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一位大股东说：“我支持留下梅思雨，理由嘛，单单永生这一点就足够了。”
另一位大股东说：“我们都投入了巨额的财富，元宇宙也刚刚进入攒钱效应，如果转入科研，势必将大好形势毁于一旦，我反对。”
会议上慢慢形成了两派，大家各执一段，吵得不可开交。
董事长皱眉，他自己也是左右为难。从商业的角度看，没有留着梅思雨的必要，科研的投入是即时的，收益却遥遥无期，他不能为了虚无缥缈的成果搞得倾家荡产。
唯一让董事长动心的是永生。他已经70多岁了，随时会驾鹤东去，如果找到永生的办法，他可以活在元宇宙里，甚至继续当他的董事长。
这就是他不决断而开会的唯一原因。
争吵还在进行，技术范、理工男希望科研，管理团队渴望秩序，大股东却产生了分裂。
一次会议让参会的所有人感到了隐隐的紧迫感和危机感，这是与会者压根儿没想到的，梅思雨的去留，一下子变成了元宇宙该向何处去。
这不是董事长想看到的情形，他不想因梅思雨的去留引起元宇宙总部的剧烈动荡。董事长说：“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议论声慢慢平复。
董事长站起身，大声说：“选择从来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我们不要忙着决定，可以再等等，大家再想想。”
声音停顿了会，“梅思雨现在在沉睡，系统也趋于稳定，事情并不是不可收拾，她醒了后，我们先尝试联系她，她不也是股东吗？如果我们和她能达成双赢，这是最好的结局，实在不行。”
董事长的声音变得冷酷、坚毅、充满攻击感，“我们重置系统。”
会后，一位大股东追在董事长身后，说：“我还想和你说两句。”
“真被他们吵烦了，要不是大事，咱们改天再说。”
大股东紧跟着董事长，“我说两句。”
“好吧，你说。”
“我始终觉得梅思雨是元宇宙的极大变数，是我们不可控的危险因素，我们不能被永生之类的晃了眼。永生又怎样？我们能格式化梅思雨，别人不能格式化我们。”
被格式化，像魔咒一下击中了董事长。永生总是相对的，有条件的，如果随时会被别人决定是否消失，这还是永生吗？
“董事长，你说呢？”
董事长点头，“是这么个理，是这么个理呀，确实不能一听永生腿就软了、心就乱了。”
“我们投资元宇宙，几乎都倾家荡产了，再融资，我是见底了，到时候只能引进投资商。引入的资金必然会稀释股权，稀释多了，你能不能当董事长都是问题。”
董事长一个激灵，明摆的道理像一阵冷风吹过他，他能不懂？
“董事长，你没事吧？”
“没事，你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我知道了，等一等吧。”他顿了顿，“你放心，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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