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面。
刘文成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和亲一事……”
“爱卿勿急，坐下说吧！”
女帝杨若兮率先走下来，坐在殿中的矮桌后面，笑着朝刘文成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过来。
刘文成也不客气，当即向前几步，跪坐在矮桌的另一边，二人隔桌而坐，这下与女帝近在咫尺了。
直到此刻刘文成才突然发现，殿内不仅仅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一人静静地坐在殿侧一张矮桌后，桌上铺满了纸文官一手压在纸上，另一手握笔高悬，随时准备落笔的架势。
卧槽，陆子安？
这是什么阵仗？
君前奏对？！
刘文成本来不紧张的，毕竟他与女帝私下奏对次数太多，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是现在一看到陆子安当面，刘文成就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实在是这兔崽子性情太恶劣了！
这要是说错了什么话，保不准他就给你胡乱瞎写成什么鬼样子！
“陛下，和亲一事，当有所决断了。”
鉴于陆子安这个贱人在面前，所以刘文成用词颇为谨慎。
只是女帝杨若兮听后，却眉头一皱。
“五十万人齐解甲，满朝无一是男儿！”
“此句一出，还如何和亲？”
说实话，女帝本就不乐意和亲，陆子安这波神助攻送上，她更是铁了心地想要拒绝北秦。
刘文成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扫了陆川一眼后，叹气道:“陛下，老臣还是希望陛下不要意气用事。”
“战火兵祸一旦开启，那必将生灵涂炭，想要结束更是难上加难……”
“呵呵。”某人发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声。
刘文成顿时怒目而视，斥责道:“陆子安，你又在笑什么？”
陆川昂然抬头，语气铿锵：“堂堂男儿，岂能苟活在女人裤裆下，将女人推出去祈求和平?”
“啧啧，气节这种东西，一旦丢掉，那可就找不回来了，况且……”
话没说完，点到为止。
陆川可不想伤了女帝的心。
“况且什么？”刘文成却不依不饶。
他这个老臣一心为国，总觉得陆子安这些年轻人看待国事大局太过简单，没有丝毫经验。
两国战事岂能轻启？
动辄血流成河啊！
陆川眯着眼睛瞟了刘文成一眼。
好家伙，真让我说是吧？
“况且！”
“因示弱而和亲！”
“公主嫁去，宛如奴婢，玩完再杀，继续入侵！”
此话一出，众人色变。
帷幕后面有一双玉手攸然攥紧，指节都掐得有些发白，正是临安公主。
“陆子安你简直混账！”
“怎可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
刘文成勃然大怒。
陆川却是镇定自若。
“刘公，你们的思路很简单，也很清晰。”
“牺牲一个女人，便可以换来两国联姻，避免兵戈战祸，更何况她还是杨乾皇室女，天家女子为国担当，这本就是该当的责任对吧？”
刘文成嘴角蠕动，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天子家的女儿嫁完了，还有公卿、朝臣家的女儿，还有百姓家美貌的女人，随便冠上一个公主的名号，如那西汉王昭君一样，将其嫁出去，便可换来国家的安宁，何乐而不为呢，对吧？”
昭君出塞的故事，可谓是世人皆知。
只不过，同为女子，不管是女帝杨若兮，还是帷幕后面的临安公主，此刻都是眼眶发红，神情动容。
“但事实上，刘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并非出嫁一个女子，便可换来我大乾的安宁啊！”
陆川提笔在案桌上面圈出三国形势，沉声喝道:“先是南楚使团入乾挑衅，现在又是北秦强娶公主，这是为何？”
“很简单，因为我大乾步兵不敌南楚，因为我大乾骑军不敌北秦，因为我大乾比他们两国弱小，因为弱小，所以就要挨打！因为弱小，这就是原罪！”
一席话语，振聋发聩。
不过陆川话语一向难听，所以哪怕是女帝杨若兮脸色也颇为难看。
刘文成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子安，这一点，你说的确实不错，但是……”
眼见这老家伙还嘴硬，陆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那好，我再把话说的难听一些！”
“北秦为何非要强娶临安公主不可？难道刘公就没有揣测吗？”
“当然！”刘文成神情一肃，“北秦先拉拢我大乾，致使我大乾与南楚心生嫌隙，他们才好逐一击破……”
“说穿了！”陆川笑道:“北秦还是为了一统天下对吧？”
“死于忧患、死于安乐，北秦要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那么我大乾就势必是他们扩张疆域过程中的阻碍，嫁一个临安公主就能让他们打消这野心吗？便能使北秦退兵吗?”
“但凡抱着这种可笑想法的，全是他娘的蠢材，就算这次我大乾妥协，嫁出了临安公主，那下一步会是什么？会是割地！会是赔款！会是纳贡！”
“一次又一次的妥协退让，只会不断示敌以弱，只会让北秦愈发变本加厉！他们之所以联姻，只可能是他们暂时无法一口气吞掉我大乾，企图逐步吞蚀我大乾的疆域罢了!”
“一旦日后他们有把握吞掉我整个大乾，别说一个临安公主，就算是十个、一百个，也改变不了北秦企图吞并我大乾的决心!”
女帝杨若兮眼中光芒大盛，怔怔地看着滔滔不绝的陆子安，眼里满是异样色彩。
刘文成亦是凝眉沉思，不时捋着胡须。
他很是想要出言反驳，可深思之后却发现根本反驳不了。
因为陆子安说的就是事实！
北秦狼子野心从未停歇，这一次强娶公主，只是手段罢了，并不是目的。
紧接着，陆川便站起身，恭恭敬敬给女帝杨若兮施了一个大礼，轻笑道:“微臣偶得几句文章，窃以为厚重深刻，可以为国之气节，可否为陛下书写下来?”
女帝杨若兮欣然颔首，道：“有何不可?”站起身让出书案，甚至亲手执笔递给了陆川。
陆川见状心中微惊，却又看向刘文成，笑道:“既然如此，刘公可否为小子研墨？”
听到这话，刘文成翻了个白眼。
女帝执笔！
名士研墨！
这小子简直混账，真是无法无天！
“就凭你先前那些金玉良言，老夫给你研墨便是！”
随后，刘文成又上来给房俊研磨。
陆川执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然后，便后退两步，垂手而立。
女帝与刘文成细细一看，眉毛顿时就竖起来了，面色逐渐涨红！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此乃……国之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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