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一走,西暖阁瞬间宁静。
明明就坐在他身侧,可是年倾欢此时,竟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今日这一幕,到底是为着试探,还是有别的情由?无论如何,她都该首先表态:“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
“你坐着。”胤禛不愿意她起身:“动辄请安告罪,适用于帝王之家,不适用于眼下。朕方才说过,这里没有外人,倾欢你不必如此拘谨。朕心中有件困惑之事……”
“愿闻其详。”年倾欢于他身侧静静坐下:“皇上有何困惑?”
“昨夜,朕见过福沛的乳母,想必你也知晓了吧?”胤禛与她对视,目光沉着,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她竟然说,棺椁之中的孩儿,并非是朕的九阿哥。而是有人掉包,偷龙转凤,将真正的九阿哥送出宫去。想来也是可笑,紫禁城守卫森严,如何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且即便朕再粗心,难道会认不出自己的骨肉么?明知道欺君是死罪,朕不明白她为何要冒着与个险。”
纸包不住火,年倾欢心想,必然是决定的太过突然,才会百密一疏。“臣妾有罪。”
“别当朕是皇上,只当朕是你的夫君就好。”胤禛握住她的手,眉头锁紧:“福沛去了,你伤心欲绝的样子,朕的心都碎了。倾欢,倘若你真的不愿意咱们的阿哥留在宫里,为何不亲口禀明朕,这样的法子,莫不是你连朕也不信了?”
“并非如此,皇上……”年倾欢有些心痛,随即垂下头去:“送福沛出宫,臣妾并非是疑心皇上。而是想要断了……年家的后路。这么多年来,您若不是因为宠爱着臣妾,也必然不会这么难受。倘若臣妾如同齐妃、懋妃亦或者是宜嫔、安贵人,皇上反而能不揪心。可臣妾身后有哥哥,哥哥身后是年家……这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臣妾心痛,焉知皇上必然心痛。”
“倾欢,你可还记得朕对你说过什么!”胤禛明眸沁暖:“朕说过,你要给朕生许多健壮的阿哥,朕会带着他们驰骋沙场,让他们成为咱们大清最了不起的栋梁之才。第一次,朕隐约记得,你笑着应朕,说一定如朕所愿。可这一句,听起来很清轻浅,恍如梦中一般。朕甚至记不得,到底是何年何月,何情何景下,你对朕说的话。可朕却清清楚楚的记得,第二次,是在你病中。你问朕,倘若真的如朕所愿,朕会不会允许他们活下来。”
他的双眼微红,目光迟缓,像是心里有许多化不开的愁怨。年倾欢的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来:“皇上,臣妾病重绝望之言,岂能当真?”
“不!”胤禛的语调充满了悲苦:“朕何曾不知道那都是你的肺腑之言。这么多年来,这后宫之中唯独你能与朕推心置腹。倾欢,朕当真想过,要福沛成为后继之君,承袭朕的皇位,成为咱们大清最了不起的皇帝。如此,也不枉费这么多年来,你的隐忍与心酸。可是朕……登基不久,帝位不稳。隆科多与年羹尧辅佐朕上位,却明着难斗,结党营私,觊觎朕的皇权,令朕腹背受敌,如履薄冰……”
“皇上,是倾欢不好。”年倾欢明白,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光因为他是皇上,也因为自古以来的皇帝,就得凉薄无情,决绝狠戾。否则自己的性命尚且不保。“臣妾私心,不愿意让福沛受苦。臣妾也不愿意年家因此获罪。皇上,臣妾信您,却又不敢信。信您,乃因您是臣妾的夫君。不敢信,则因您始终是一国之君。”
“好。”胤禛的眉宇之间,溢出了温熏之意:“这样推心置腹的话,朕总算是有能听见了。”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胤禛搓了搓,捂在自己胸口。“朕已经命宋青出宫,追随福沛以策万全。待朕收拾了隆科多一党,便将你哥哥调配边疆,做个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也总算不枉费这么多年来,你兄妹二人尽忠之功。”
“多谢皇上。”年倾欢喜出望外,原来皇上真的会为她着想,会愿意放过哥哥。“皇上……”
怀里的女子哽咽起来,胤禛只觉得心酸不已。“倾欢,今日所见,朕与你心中皆是有数。你哥哥狂悖骄纵,已非你能劝阻。未免酿出祸事,朕必得使你辛苦一回。你可愿意?”
“但凭皇上吩咐,臣妾愿意。”年倾欢也未曾想,这一出闹剧,竟以交心收场,惊悸之余,心中万千感慨。
“朕虽不会公开追究福沛之事,但毕竟乳母漏夜求见,宫里许多猜忌。”胤禛握着她的手,柔柔的抚摸:“稍后,朕会随意找个什么由头,将你禁足翊坤宫。届时,皇后又能撑得起后宫找个局面。而朕也已经收拾了该收拾的朝政。年羹尧是聪明人,必然明白朕的心意。若他愿意交出手中的兵权,朕便如方才之言,封赏于他。待到一切都成定局,你又是朕的宠妃了。你以为如何?”
“其实皇上不必臣妾说这些。”年倾欢靠在他肩头,温然的笑着:“只要是皇上的安排,臣妾没有不肯的。”
“那就好。”胤禛喟叹一声:“朕与你之间,误会太多。不愿再生嫌隙。”
“多谢皇上。”年倾欢靠在她怀中,贪婪的吮吸龙涎香独特的苦涩,轻轻的闭上眼睛。
“你累了吧,就靠着朕歇一会儿。”胤禛也是累极了,这段日子,毕竟太难熬。“你放心,朕若是想你,会着人安排你来养心殿相伴。”
又是赘赘说了许多,年倾欢离开养心殿的时候,只是满心的温热。
“怎么样?”静徽空等了这一整日,心中一直不安。“养心殿那边……”
映蓉摇了摇头,瞥见汪泉回来,少不得道:“似乎是有动静了。娘娘您瞧,汪泉回来了。”
“快说。”静徽急不可耐,自然没功夫等他行礼。“皇上可有圣旨了?”
汪泉低眉,不敢看皇后一眼:“回娘娘,皇上并没有什么旨意。奴才打发出去好几拨人,想方设法的找消息,才打探到九阿哥的乳母淑慧天未明就已经不在牢里。后来奴才又让人去城门打探,得知人是给抬出去的。至于怎么弄死的,知情的人皆是守口如瓶,看样子是皇上下了严旨。”
“人给弄死了!”静徽咂嘴:“也就是说皇上相信了她的话,否则也不必这么严密行事。只在养心殿外乱棍打死也就是了。可既然皇上相信了,为何又没有给年贵妃的旨意?难不成,皇上是要替贵妃收拾残局?”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皇上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且还在眼皮子底下?”
映蓉也是不肯相信:“娘娘,是不是贵妃要死不肯松口。皇上未免事情捅破了不好看,才会姑息?”
“姑息?”静徽只觉得不寒而栗:“映蓉,你快想想办法,怎么能让皇上生气。九阿哥已经送出宫去了,咱们手上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乳母也叫皇上处死了。若真的这么无声无息的揭过去这一页,未免太便宜贵妃了。”
这不是让人为难么?映蓉心想,连您都没有法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当然,面上还是戚戚的不自然:“皇后娘娘,眼下,若是想要皇上生气,就必然要贵妃做一些不合乎情理之事,触怒皇上。比如说……安贵人的龙胎。”
“不可!”静徽不寒而栗:“别再提那龙胎的事情了。只怕从今往后,宫里谁的龙胎不保,皇上都会首先想到本宫。别到时候,没能诬陷了贵妃,反而把本宫自己赔上了。”
心里乱,静徽烦闷不已:“算了算了,指望你们想个法子,未免太难了。你们都下去,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小太监来报,说是那贵人来了。
静徽嗤鼻:“这是她来做什么?本宫不见,叫她赶紧走。”
映蓉却觉得,这时候前来,必然有事:“娘娘,那常在从前是在年贵妃身边侍奉的。明知道自己一直不得宠,却也在这时候来求见娘娘,必然是有时。许说,就是关于贵妃的……”
“那就让她进来。”静徽烦闷道:“但愿她真能帮上本宫。”
那芮走进来,福身就道:“臣妾搅扰娘娘,还望您恕罪。有件事儿想来蹊跷,臣妾特意前来禀明娘娘。”
“说吧。”静徽没心思,少不得言语生硬。
“内务府几乎月月都给年贵妃打造金饰。而那金饰的样式,却不是京中的时兴款。看样子别有一番江南韵味儿。年贵妃娘娘自幼在京中居住,从未去过江南,臣妾总觉得那款式似乎是有人刻意奉上的。”那芮以为自己表述的很清楚了。却见皇后一脸的不悦。遂连忙道:“娘娘有所不知,从前侍奉年贵妃的近婢乐瑶,故乡便在江南。臣妾总觉得,此事与宫中讹传九阿哥诈死的事情有所牵连,娘娘以为臣妾的猜测是否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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