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拂面,牡丹雍容,静徽的脸色渐渐的明媚:“那常在啊,你可真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轻轻抬手,她对映蓉道:“你去,将昔年皇上赏赐的红宝石金簪取来,赐给那常在。”
“娘娘美意,臣妾愧不敢当。”那芮连忙福身婉拒:“臣妾自知身份低微,所用所需并不敢有半分僭越。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一直是臣妾的心愿。只不过因为从前的出身,臣妾怕娘娘您会将臣妾拒之门外!”
“怎么会?”静徽暖暖的笑容透着一股亲昵:“本宫身边,就是缺少如你这般推心置腹的好妹妹。正因为你有那样的出身,才更帮得上本宫。好了,别拘礼。那簪子不过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宜嫔这会儿怕是不行了,安贵人又有孕,不便侍寝,你若能好好的为本宫尽力,下一个圣宠的宫嫔,便是你了。”
这话由不得那芮不信。除了如此,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巩固自己的恩宠?眼看着,年家就要垮了,上一世她因为贵妃的死而受牵累,活活让齐妃烧死。这一回,怎么样也不能重蹈覆辙,最好是能在发难之前,就拔掉齐妃这根眼中钉。“娘娘……”
温热的泪水滑落时,更觉得双颊冰凉。那芮触动了情肠:“臣妾心里太苦了,年贵妃她这般无情,根本就容不得臣妾。”
“你不必妄自菲薄,虽然曾经是她的侍婢,可现在你是正经的常在小主。”静徽将自己的丝绢递给她:“本宫侍奉皇上多年,虽不及年贵妃盛宠,却到底了解皇上的心思。你就好好准备着,不日皇上就会传召你侍寝也未可知。”
听见了心中最渴望的话,那芮的眸子瞬间就被点亮了:“多谢皇后娘娘提携,臣妾告退。”
静徽闭上眼睛,只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回。“映蓉,撒鸽子出宫去,让咱们的人去打探打探,看看江南有什么好金铺,能忘宫里送款式供年贵妃使用。当然,别的不用透露太多,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行事。万万不可惹人注目。”
“娘娘放心。”映蓉蹙眉:“奴婢一定谨慎行事。”
“等等。”静徽忽然想起一个人:“荣平呢?”
“回娘娘的话,汪泉瞧着用不着他了,就把他调去冷僻之处当差。”映蓉心想,宜嫔只怕也难以再获圣宠,留着没用的人在皇后身边儿也是不清净。
“也罢了。”静徽微微一笑:“眼不见为净,本宫料想他也不敢乱来。容他好好活着。若然有一日宜嫔又起来了,此人还是能帮上咱们的忙。”
“是。”映蓉福了身,慢慢的从内寝退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渐渐生硬,连走路的姿态都变一些。宫里的事情她闹不明白,旧恨难忘。无论逼死至亲的是年贵妃还是皇后,她都打定主意要报仇。皇后不急,她也不急。
从前的咸福宫总算质朴整洁,摆设物件儿,总算打点的妥妥帖帖。如今进来,只有霉气扑鼻。冷清的在炎炎夏日,都让人不舒服。好像那股潮湿如同银针一样的细而尖,会朝着人的骨缝钻进去。扎的难受。
乐凝连忙捂住口鼻:“娘娘,您等等,奴婢先敞开了窗子通通风。”
年倾欢站在门外,敛息垂首:“好好的一座宫殿,弄成现在这样,姐姐若是知道,当如何难受?”
“谁!”乐凝惊叫了一声,以为自己见到了鬼。定了定神,才发现那披头散发的人竟然是宜嫔。“宜嫔娘娘,您这是……”
肖筱丽几乎没有什么反应,表情平淡的择了一处坐下:“臣妾成日都要给人请安,身心俱疲。娘娘能否恩准臣妾今日不必行礼?”
“你不是已经安坐了么?”年倾欢走进去,于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你要本宫过来,就是瞧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是想让娘娘瞧瞧这里咸福宫。”肖筱丽哀怨不已:“原本能出宫的是我,并非是娘娘您的九阿哥。可姨母临死之前,还是把那药交给了宋青。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我知道娘娘您的打算。连九阿哥都送出宫去了,您是准备跟皇后背水一战了吧?”
“看来,这世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年倾欢勾唇,瞬间又敛去笑意:“你有什么打算?”
“臣妾没有!”肖筱丽撩开当着脸庞的秀发,容颜憔悴:“皇后娘娘手里攥着臣妾的死症,皇上一旦知晓,便是欺君之罪。就连上次救驾,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现在连姨母都走了,臣妾还能有什么打算?”
“你喜欢自暴自弃也好,破罐子破摔也罢。本宫没有闲情逸致来陪你耍猴戏。”年倾欢从来就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子。当初她若是聪明一点,一早将这些事情都说清楚,未必结果就会这么不堪。“乐凝,回宫。”
“瞧啊!姨母,你瞧见了吧?你舍命都相帮,想要维护的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同情心。”肖筱丽的眼底,渐渐泛起了泪意。“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年倾欢反感的睨她一眼:“做下了这些事,你现在还有脸来埋怨本宫?当初你入宫,陪伴懋妃之侧就该知道。宫里龙蛇混杂本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好容易有机会让你出去,偏是要受皇后的摆布。即便她拘押了你的心上人,还是个不怎么光彩的心上人,你也好歹对懋妃讲明情由。本宫与懋妃一同商议,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你偏偏被冲昏头,觉得是本宫要谋害你,是本宫要阻止你救人。但其实呢?你根本就是自掘坟墓,连累了懋妃不说,连你自己也折进去了。结果如何?你救了你的心上人?”
一股脑将这些话说出来,年倾欢畅快多了!“当初本宫不知情,以为你与懋妃皆是同样的心思。希望能为你们母家光耀门楣,于是本宫竭力促成你的恩宠,还向皇上请旨晋封你为嫔,赐你封号。你不领情无所谓,你觉得本宫是故作大方也无所谓。可你敢说,长久以来,你都没有夹在本宫与懋妃之间挑拨离间么?你敢说你没有通从皇后的吩咐,几乎将你的亲姨母置于死地么?终于,你终于害死了懋妃姐姐,很好,本宫问你,你得到了什么?还不是一败涂地,还不是要死不活。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能分得清楚么?你姨母的性命,你母家的前程都不如一个宁可求富贵,也不愿与你共患难的薄情郎重要?”
肖筱丽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错了,她就是太知道了,又无能为力,才会这样要死不活的折磨自己。身子一软,她从椅子上滑落跪地,哀婉的凝视着贵妃,痛哭流涕。
“哭有用么?”年倾欢想起懋妃,心里就难受。“本来姐姐好好的度日,虽然不得恩宠,可到底没有性命之虞。是你……你害死了姐姐,现在还只会在这里哭!”
“娘娘,你以为我愿意么?”肖筱丽啜泣:“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若不是因为姨母向皇后求恩典,我已经死了。可我想活着,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就是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您这么多年,苦苦的熬在宫中,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权势跟荣华富贵么?那您又何必将九阿哥送出宫去,您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儿子当皇帝?还不是因为您跟臣妾一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顿时无言以对,年倾欢的确如她所言。若是挚爱如斯,何必一次又一次的推自己在这漩涡里挣扎。不是呛水就是溺水,早晚沁死。“你到底想怎么样?”
“娘娘。您今天肯来,就说明您心里还有姨母。还在乎与她多年的姐妹情分。即便是我做了一些错事,让你们之间有了隔阂。可现在姨母她已经去了,唯独您才能为她复仇。”肖筱丽红着眼:“我真的有……我真的有想过做些什么去补偿姨母。可是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求您,我求您……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您一定要为姨母报仇。否则就算是死,我也闭不上眼睛。娘娘,筱丽求您了。”
她跪在身前,捣蒜似的磕头,碰碰的没留力。不一会儿额头就肿了起来。年倾欢怎么不心痛,每每想起和姐姐在一起的光景,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剜去一块那么疼。“真当本宫是神仙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娘娘您……”肖筱丽很是失望:“您当真可以这么绝情么?”
“本宫尚且朝不保夕,如何能为旁人复仇。说不定有朝一日,还指望着旁人为本宫复仇呢!”年倾欢鄙夷道:“再说,你自己有手有脚,在这里哭天抢地,意志消沉的熬着。却要本宫刀剑舔血,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合适么?懋妃的命,是因为你才丢的。要么你自己报仇,要么本宫安排人送你出宫。好歹活出个样来,叫你姨母在天之灵能得到宽慰!”
幽幽叹了口气,年倾欢已经不愿意逗留:“何去何从,你自己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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