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十多秒钟,紧紧盯着李卓两眼的张兴学才收回目光,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已平静无波。
“你这样明目张胆地造假,是要担责任的。”
“真假并不重要,不是么?张书记!”
更何况,这张照片还确实是真的呢。
张兴学又闭上了眼睛,陈海河那里缺的大概就是这张照片,若是到了他那里,假的都有可能会变成真的。
在不能动他的情况下,陈海河可以在马德厚的事情上送他人情,可如果能一击必中地干倒他呢?陈海河还会跟他私下里见面吗?
应该不会。
所以,结论是李卓说得对,真假并不重要。
“我说他是假的就是假的,李乡长,你应该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张兴学又一次开口,不等李卓说话,接着说道,“青山乡现任乡长马德厚因严重违反组织纪律,已不适合担任乡长职务,要接受双规调查。鉴于多方面考虑,我个人觉得你来担任乡长职务可能更合适一些。”
李卓收起了手机,“我要是说已经删除了这张假照片,估计您也不会相信,咱们就发扬君子风格吧。”
所谓君子风格,也就是君子协议了。
很明显,这两位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全程旁听了两人之间对话的单志强和司机都后悔得想撞墙,早知道是这样,他们该离得远远的才对。
李卓下车了,他达到了目的,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
他目送着张兴学的车渐渐远去,在车外站了好长时间。
抓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甚至手臂还有一些抖动。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利用这张照片来谋取这个乡长的位置,这是一笔肮脏的交易。
因为他给张兴学看的就是刘春燕被虐杀时的照片。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物给他的。
他刚到青山乡履职时,第二天早上在大街上差点儿就被一个叫王老三的人讹了。
后来他在化解危机时,顺便跟王老三说了一句你肾虚想解决问题可以找我。
这个王老三还真是个妙人,前几天为了周寡妇的幸福生活,找到了他。
李卓本没打算理会,但考虑到罗振兴给他的那一袋材料当中提到过刘春燕有可能的被害地点就在周寡妇家后院。
所以他给王老三写了一张补肾强身的药方,拐弯抹角地跟他打听他周寡妇家左邻右舍的情况时,发现王老三神色有异。
在他再三追问,并且以知情不报有可能是同犯的威胁之下,王老三吞吞吐吐地从自己手机的保密柜里翻出几张照片。
并且说出了这几张照片的来历。
两年前的一天晚上,因为出工不出力,他被周寡妇赶出家门。
正好他买了一个新手机,听说拍照功能特别好,便去拍夜景。
不巧在周寡妇家后院门口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女子哭叫求饶的声音,好奇心之下他就翻墙进去了。
因为是夏天的缘故,窗户半开着,他通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刘春燕被害的整个过程。
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态,竟然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其中的一张照片很清楚地拍到了张子俞的面部。
彼时的张子俞正赤裸着全身在虐待刘春燕。
其动作之恶劣,笑容之扭曲,都是极其罕见的。
王老三在刘春燕最后闭上眼睛失去生命特征时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房间里的人大概也是有所警觉,出来找了一圈儿。
王老三躲在一个黑乎乎的墙角里,一动也不敢动。
一直到了后半夜,他才偷偷摸摸地溜回自己家,好奇心之下又翻开那几张照片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害怕,想把照片完全都删去。
可是他多多少少还有一些良心存在,觉得这些东西留着有可能会有用上的一天,便存到了手机的保密柜里。
一直到今天李卓问起时,一来他琢磨着今后有可能还会求到李卓头上;二来他能肯定李卓绝对不是跟马德厚一伙儿的。
所以他才敢把那几张照片给李卓看。
这一次李卓利用其中一张的照片逼迫着张兴学,让自己当上青山乡乡长。
不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事实上他就是利用了刘春燕这个已经惨死两年的可怜女人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刻场景。
这让李卓的心里相当不好受。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那种又当又立的人。
如果拼死一搏,他很可能真的会把张子俞给弄进去,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这一点不用周慧说,他心里也很有数。
所以他暗自下定决心,如果某一天他有了足够的能力,肯定不会放过张子俞。
他想为那个可怜的女人争取一个公道。
车里的孙滢滢一直透过车窗看着李卓,他已经站了快五分钟了。
幸好这条道上车并不多,不然以现在停车的位置来说肯定是要影响其他车辆通行且很不安全。
孙滢滢从车上下来。
“李乡长,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这一句轻柔的话语,把李卓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裂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脑门问:“孙主任,你看我像个人吗?”
如果按照李卓平时的套路,这应该纯粹是开玩笑了。
但是孙滢滢是一个很敏感的女孩,李卓的脸上虽然仍是平时那种不太正经的样子,但是眼神里的一些东西告诉她,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她虽然不知道李卓为什么会这样,却主动地牵起了李卓的一只手。
“你是人,我便是人,你如果是狗,我也是条狗。”
“如果我是一只鸡呢?”
“那我也是一只鸡。”
“你是不是打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孙滢滢笑而不语,这跟男女之情无关,仅仅是表明立场而已。
李卓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大手一挥,“上车,打道回府。”
把车打着之后他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你知道刘春燕的坟墓在哪里吗?”
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孙滢滢一下子愣住了,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李卓叹了一口气,他没学过心理学,但是他知道孙滢滢心中始终是有一个魔障。
这个魔障就是刘春燕的事。
他有意帮她解开那个结,正好他也想去刘春燕的坟墓前跟他说一声,他今天做了一件很对不起她的事情。
李卓把车开动起来,不紧不慢地往县城方向走。
快到县城时,他在一条岔道上拐了进去,然后停下车。
对孙滢滢滢说道:“不管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应该勇敢地去面对,逃避永远不是办法。”
孙滢滢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一涌而出,“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对不起刘春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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