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捏着那本册子，久久没有出声。
郭诚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惹得主子不快。
小皇帝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将册子放了下来。“长公主送进来的都留下。有合适的，送去银羽卫甄选。”
他相信，大皇姐是不会害他的。
反正都是往宫里塞人，他何不挑选自己信得过的。
郭诚暗暗心惊，面上却不显。“老奴遵旨。”
小皇帝将册子搁下，补充道：“天儿热，去把南邦进贡的瓜果匀两筐出来送去公主府。”
怕做得太过火，顿了顿之后，他又添了一句。“其他两位公主府上，也送一些。”
郭诚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区别。
长公主那里，是送两筐。
荣华公主、四公主那边就是混带的，每样挑两个就不错了。
长公主果然不是一般的得宠。
*
崔府
听闻宫里来人，崔家人又惊又喜。
他们的皇帝外甥，可算是想起他们来了。
负责送东西的宫人在人群里扫视一圈，没发现四公主沈婉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四公主没在？”
沈婉在崔府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家里的事情也不会特地去通知她。
崔大夫人看着那篮子里的新鲜过关，接过了话头。“这些是南邦送来的贡品吧？看着就不错！难为陛下还惦记着咱们崔家......”
那跑腿儿的太监不知是嘴笨还是没脑子，一句话立马就让崔大夫人的脸垮了下来。“这些是陛下特地赏给四公主的。”
崔家众人脸色变来变去，可精彩了。
得，是他们自作多情了！
太监可不管他们脸色好不好看。来之前，郭公公可是交待过，除了长公主那里得殷勤些，其余两位公主那里点个卯把东西收到就行。
尤其是这崔家，能少待就少待，免得叫他们给缠上。
崔大夫人到底是世家宗妇，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来人，带这位公公去四公主那里。”
说完，挺直脊背梗着脖子转身离开。
不就是几个瓜果，谁稀罕？！
二夫人嘴角紧抿，亦觉得受到了羞辱。
回到院子里，便忍不住发了一通火。“陛下这是给崔家下马威么？！之前一直冷着也就罢了，如今待四公主都比待咱们好，这叫什么事儿？！”
丫鬟婆子们战战兢兢低垂着脑袋，不敢接话。
“不就是几斤果子，值得你发这么大火？！”崔二老爷拎着个鸟笼子从外头进来，不屑地撇嘴。宫里赏赐瓜果的事，他显然是听说了，并没当回事。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几斤果子，妾身自然是没放在心上。妾身不忿的是，陛下宁可宠着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也不愿意跟你这个舅舅亲近！”
“这你就不懂了吧！四公主再不济，那也是姓沈的，是皇家人。咱们崔家，说好听点儿是皇亲国戚，说难听点儿就是外人！”
“陛下不向着自己人难道还向着咱们这些外人？”
“什么外人，你可是他的亲舅舅！”二夫人瞪大眼睛低吼。“俗话说的好，娘亲舅大！若不是咱们崔家，他能坐上那个位置？！”
“你可住嘴巴？！”崔二老爷横了她一眼。“这话也是能说的？！”
二夫人压了压嘴角，愤愤道：“怎么就不能说！以前太后娘娘还在的时候，崔家可不是这般景象！”
崔二老爷看着吊儿郎当的，却将一切都看得透彻。“娘舅再亲又如何，总归是外姓。史册里头记载的外戚专权搅乱朝纲的事儿还少吗？那些个权势滔天的外戚，哪个有好下场？！”
“话可不能这么说！”二夫人小声嘀咕。“那些落得满门抄斩的外戚可都是因为造反才被镇压的，咱们崔家又没那起子心思，凭什么不受待见......”
“妇人之见！”崔二老爷呵斥道。“不造反就一定安然无恙？照我说，不显山不露水，才能活得长久。”
“你也就那点子出息......”二夫人不满地轻哼。
因着大房失宠，二房好不容易有机会崭露头角，结果崔二老爷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老太太交待下来的差事一件都没办好，惹得老太太生了气，直接将掌家之权收了回去。加上大夫人的娘家给力，帮崔家子弟弄到了几个西山书院的名额，大房又一次压过了二房。这到手的权势还没捂热乎呢，又给人送了回去。
二夫人能不生气么？！
崔二老爷却是一脸坦然，一副我没出息我乐意的表情。
二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进了屋。
其他几房也都差不多，都表现得很气愤，觉得不公平。
沈婉那边倒是欢天喜地的。
“这些果子可不多见，听说是南邦进贡的，统共就那么几车。陛下别家都没赏，连夫人那里都没有，可见还是惦记着公主的。”
“老夫人那里呢？”沈婉问道。
“也没有。”丫鬟应道。
沈婉这才放了心。
她捏起一颗荔枝打量，嘴角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没有赏给其他人啊......那可真是可惜呢......”
“这恩宠，公主可是独一份！”
“您是没见到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二夫人瞧着这些果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日后，看谁还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来？！”
丫鬟们为了讨好主子，尽捡好听的话说。
沈婉听着高兴，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然而，果子虽然好吃却不多，尝了几个就没剩下什么了。
沈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忍不住打听道：“长公主那里也送了？”
“这......想必也是有的。”丫鬟心虚地低下头。
因为好奇，她特地多问了一句。
那小公公倒也没瞒着，直言还有两家要送。她偷偷溜到门口，朝着装果子的马车瞄了一眼，有整整三大框呢。就算长公主跟二公主平分，一人也能分一筐半。
相比起其他两位公主，自家主子这一篮子简直不够看。
沈婉心思何等敏感，见丫头低下头去就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还不如实说来。”
丫鬟无奈，只得据实已告。
沈婉得知真相，差点儿气得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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