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佳娘难得的失眠,雨声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让她辗转反侧,如何也难安,索性悄悄起了身将油灯点上想绣花平静一些,却不想被星火烫了手。
水葱似的纤纤玉手,烫得通红。
她推开了窗棂,看着对面抄手游廊在灯笼下就像是被吞没的野兽,吓得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夜里下了一场雨,还好雨势不大,一行人心里揣着事只管赶路,倒是没有影响脚程。
眼见着前面已有些许火光,陆南方才停了脚步。众人不敢言语,藏在暗处小心观察远处的情况。
“蒋正民,你二人在这里等着。”过了半个时辰陆南方才冷声说道。
蒋正民道:“我可以随大人一同进去。”
“你跟着?让我们托着你翻进去?”冯三反问道。
盐场四周围了高墙,门口有四名守卫值夜,每一柱香便会有一队侍卫在周围巡查。
蒋正民心有不甘,可冯三说的没错,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翻的过去。
陆南方将盐引放在他手中道:“这个给你。”
蒋正民这才点点头:“大人放心。”
陆南方离去前又给他一张百两银票道:“以防万一。”
一旁的青松傻了眼,这可是一百两,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面额这么大的银票。
蒋正民看着他口中曾说鹰犬行径深感不耻的锦衣卫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好像自己在这位锦衣卫千户的眼中未必是高尚之人。
手中的两张纸忽如逆风执炬,烧手灼心。
二人在高墙下,掐准了侍卫巡查的时间。借墙着力,纵身一跃,一个翻身便进了盐井之中。
盐井,顾名思义就是一口井,盐工在井边使着牛靠着竹节做得笕管,将井里的卤水送到灶房,再经熬煮、过滤、晾晒等工序。
所以盐场很大,只为这口井,便要准备几十道繁杂工序。
陆南方与冯三潜进去时,盐工们还在生产,灶房的响声大,热气沸腾,烟雾缭绕倒是不易被发现。
“杨哥,咱们没日没夜的干,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灶房里响起一声抱怨。
唤作杨哥的人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来换盐的盐商越来越多,要的量也越来越多,就算我们分了两拨人,十二个时辰不停工,如今也只是做了三个月前订的量。想回去,早着呢。”
“你们也别耷拉着脑袋,快接着做,等天亮了盐商还要来拉盐呢。”杨哥吆喝一声道。
“得嘞!”盐工们吼了两嗓子提神。
冯三用食指抹了一点盐放进嘴里,齁得他鼻子里都是咸味。
“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做。”冯三问道。
陆南方思忖片刻,指了指盐场的几间公房:“进去看看。”
二人蹑手蹑脚贴在正中的公房门口,轻轻推了推木门,里面已扣了锁,必是有人在的。又连推了几间,终于找到一间没上锁的房子,这才摸黑躲了进去。
找了一圈,或是某个管事的卧室,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陆南方看此时天色约莫是寅时,便嘱咐冯三道“你去找柴火,把这房子点了,我在中间那间屋子等你。”
“大人这是要打草惊蛇?”冯三问道。
陆南方淡笑道:“今日再教你一个围魏救赵。”
冯三得了令又猫着身子去了灶房找了几根未燃的干柴,顺手拿了一根火折子。
“着火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巡查的侍卫呼道。
盐场今日是盐业转运司的曹与贤值夜,他本来是不用来的,只是转运使吩咐,近日有贼人查盐业,让他们四个判官务必周全自己管辖的盐井,他才日日在此盯着。
听了声音,立刻直起身,抓了鞋袜就往门外跑。
陆南方见人走了出去,趁着外面乱作一团忙躲了进去。窗户透来的火光,隐隐照见无屋里的光景。外面虽是条件简陋的盐场,这屋里却是清一色的黄花梨家具,桌椅床榻皆是上品,床上的烟罗纱帐,地上的博古架填满了瓷瓶玉石,皆彰显着屋子主人的生活品质。
陆南方沿着床和柜子四周都翻了一遍,并无所获。
听着外面一阵脚步声来,慌忙得侧身猫到书桌下,手里已握住了绣春刀。却听外面有人喊道:“曹大人,有个兄弟说刚刚在灶房看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脚步声停顿下来,又渐渐走远。
陆南方这才缓了口气,正要从桌底起身,却见桌底的木板有一处细微的长条缝隙。
陆南方小心敲了敲,竟是空心。当下就用刀沿着缝隙挖开了木板。
里面忽然掉下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字迹,陆南方来不及在此细看连同木条一起放进怀里。
又翻了翻书桌,四个柜子皆是上了锁,一时间再无其他,冯三也还未进来,他料想是出了事,便不再久待。
冯三点了火正要去寻陆南方,却见曹判官要回房,心里一急,忙又朝灶房跑去,发出了声响故意让人瞧见。
如今正沿着灶房的笕管往盐井爬,奈何他身形敦厚,每走一步笕管都晃晃悠悠,若是落下便是沸腾的大锅,万劫不复。
陆南方出了门见人群都围着灶房和被烧得房间打转,不少人没得指令像是无头苍蝇两边穿梭。又是闹着打水救火,又是吵着到灶房挨着查人。
盐工离不得灶房,稍有不慎一口口铁锅里的卤水熬过了头,盐就要毁,只得侍卫逐个排查。
陆南方知道冯三还在暗处躲着,索性拿了一把火,丢进了正房。
“曹大人,火烧到您卧室了!”不知人群里谁高声呼道。
一边只是莫须有的可疑人,一边是实打实的火情,曹与贤一听忙让所有人打水救火。他的屋子可是精心布置过的,虽不及家中,但也是花了不少银钱,更何况里面还有保他性命的东西。兔死三窟,他就是怕哪日东窗事发被人抄家,这才将东西放在盐场,人多眼杂的,谁想的到呢。
冯三是一步也不能走了,脚下的笕管已裂,竹节分成了三段,卤水从管子里迸了出来,将他的鞋袜衣裳全部浸湿,脸上头发上全是阵阵齁咸,身上跳马车时擦出的伤口,被卤水辣的生疼。
跳下去是沸水,不跳一会笕管断了,也是要掉下去的。生死不过最多一炷香的功夫。
电光火石之间,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陆南方一手撑着根三人高的竹节,一手将他提起,借着竹节的力二人被甩出了灶房。摔在石板上固然是疼的,陆南方虽四肢留了力也感觉自己的脚踝错了位,冯三更是被活生生的摔一个狗吃屎,门牙也磕掉了一般。
“多谢大人又救了我一命。”冯三抬起头时已是鼻青脸肿,嘴上流着血,一身湿透甚是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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