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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乱梦中惊醒，林小如下意识地看向腰间。原来，梦中的束缚感便来自这条修长强劲的手臂。它紧紧地箍着她，好像生怕一不小心松开就再也够不着似的。
林小如轻轻转头看向枕边人，入眼是清俊的脸，有些消瘦，深深的眉骨下，浓密漆黑的长睫弯出两道修长的轻弧，长而挺直的鼻梁，薄唇微用力抿着，双眉轻蹙，表情扎似紧张又似不安。
他可是在做梦？梦到了什么？林小如不由伸出手，想将那眉间的隆起抚平，却在指尖快触到眉头的刹那顿住，眼前又浮现出协议书上那个鲜艳刺目的椭圆来。
心中泛起苦涩。两载夫妻，他们中间到底经历过一些什么？既然他过想分开，为何又要找到她，一而再地救她护她，宠她惜她？这两个月来他对她明明是那样的情深意重，若说一切只是出于责任，她如何也不能信。
该怎么办？
放弃吗？
这个念头才一出，心中便狠狠一抽。想像着一生中将永不再有这个男人，全身猛地被冰冷和绝望包裹，透不过气来。
林小如被自己的感觉吓着了，短短两月，她已陷他如斯之深？
继续？若有朝一日发现一切不过是虚假哩？
“小如！”这时，秦风发出一声仓惶地低叫，倏地睁开眼，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为难和挣扎而惊醒过来。
林小如没有出声，默默对上他的双眸。那眸子里先是惊惶迷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后变成惊喜，释然，慢慢深沉如墨玉。
“醒了？”林小如稍稍愣怔后，问了句再简单平常不过的话，就如最熟悉的夫妻间最惯常的问候。
秦风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沉凝。良久，伸手抚上她的面庞，大拇指肚轻柔缓慢地摩娑着她光滑白晳的脸颊。
林小如轻轻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眼神，涩声问：“今天还出去吗？”
秦风大拇指的动作停住，过了一小会，轻声答：“不出去。”
“我今天想出去，有些事。”林小如鼓起勇气小声说，却不敢看他。他不出去，只好她出去，她需要静一静。他出去，她也会出去。只有离开秦府，她才能好好理理纷乱的心绪。
“会很久吗？”林小如只觉腰间的手一紧，然后怕她觉察似的又一点一点慢慢放松，再然后，是含着关切的如平常一般地问询，只是声线有些紧。
“小半天吧。”林小如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
“那，早些回来。”秦风默了一默，又补上一句，“我等你！”
“……嗯。”后面三字让林小如心中一震，差点想放弃自己的意图，好一会才应出一声，短促而模糊。
秦风再没多问，静默中有种淡淡的悲怆。
“我想，去外面吃早餐，还不知银都有些什么早点哩。”林小如只觉无法再呆下去，随口编了个堂皇的理由，匆匆起床洗漱后逃了出去。
秦风紧赶两步，林小如已去得远了。他抿着嘴角，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背影消失，神色沉寂苦楚。
林小如胡乱用了些早点，逃进了清和茶楼。小茶馆送上茶水，她要来纸笔，包下那个雅间。昨日齐雪谈到的那种生意，还需敲定些细节。
沉下心来做事，可以忘却很多，心境清明才会有正确处理事情的冷静头脑。这是林小如一贯信奉的宗旨。
只是，今天这笔墨都该死的用得极不顺手。
林小如恶狠狠地暗中咒骂一番后，索性把生意上的事丢到一边，顺手在纸上画起来。
门上响起优雅轻缓的“笃笃”声。
“谁？”林小如没动，随口问道。
“我。”回答的是一个清雅柔和的声音。
“请进！”听到这个声音，林小如立即奇异地生出安宁感，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人。
“小茶馆手艺粗鄙，齐雪亲自侍候贵客。”来人一身清爽淡雅的蓝色，含笑走进来，便是提着只茶壶也风采丝毫不减。
林小如笑了，指着几案上的纸张说：“看在我辛苦了这些时候的份上，也当得大公子好茶一杯。”说着丢下笔，一本正经地看齐雪烧水沏茶。茶香氤氲中，躁动的心如茶叶般不住翻滚浮沉，最后沉静下来。
齐雪心中深深一叹。她总是这样，明明脆弱的时候，却坚强得让人心疼。
目光扫过几案上的纸张，齐雪拿起其中画着奇怪图形的一张问：“这是什么？”
“写字用的，钢笔！”林小如告诉他。就在先前苦于笔不好用时，她随手画了张图，想试试这个时代能不能做出钢笔来。
齐雪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放到一边，优雅地端起茶杯：“小如总能给人惊喜。”
“算了吧，一时兴起而已。”林小如自嘲地一笑。
碧漪阁。
小武今天没有被指派什么任务，便守在书房外。自家少爷和夫人好像又闹起了别扭，他这个做随从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明明各自都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为什么偏偏要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书房里，秦风枯坐发呆。那个人不在家，仿佛连灵魂都无所归依。她在逃避，想到昨日她埋首在别人胸前的样子，他真的好怕，怕她一气之下否定一切转身离开。可他除了小心翼翼深感无力。两年多的纠葛，哪是单单抽离某件事能说得清的。他只能祈祷她能看在这两个多月来他对她的情份上，慢慢相信他接纳他。
她在哪里，会不会又在别人怀里伤心？越想控制的念头越是顽强地要冒出来，秦风心中无比躁闷，猛地起身。不，他不要她在别人怀里寻求慰藉。
转身时，目光无意识地扫向书架，看到有一处的两本书稍微凌乱倾斜。秦风抬手去扶，却在闪念间抽出其中一本。眼神凝注在书名上，不由想起一个人肆意将脚搁在椅背上悠闲地捧着它看的样子。
出了会神，又随手拿下另一本。那本书一到手很容易就分开了，露出其中夹着的一张纸，看上去隐有字迹。
秦风疑惑地拿起那张纸打开，脸色蓦地大变。“小武，昨日可有人进书房？”他两步跨到门边，因为急切紧张，声线微微发颤。
“没有。”小武有些不解。
“少夫人哩，也没有进来？”秦风厉声追问。
“我没看到。”小武心中紧张起来，难道书房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不过，”他突然想起昨天的情景，脸色也是一变，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地方说，“不过昨天少夫人到过那里。”
“她在那里做什么？”秦风心中一冷。
“和一个丫头说话，那个丫头当时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对了，少夫人还问我她是不是姓杜。”小武赶紧一古脑儿全说了。
“姓杜？”秦风呻吟似地重复了一下，无力地靠在门柱上，手中的纸飘然落地。
小武连忙上前一步拾起那张纸，扫了一眼，接着不信地睁大眼睛细细看了一会，结结巴巴地问：“少爷，这可，怎，怎么办？”
秦风突然拔腿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我去找少夫人，你收拾行李，明天去京城。记得告诉大少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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