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的眼睛还缠着绷带,无法像以前那样直接看到,只能通过对气息的感知来判断方向和距离。他面对着该隐,表情因为是背对我们而看不清楚。“该隐,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或许……我们本就是无法共存的对立的存在。”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吧。”
该隐眯起猩红的双眼,破碎的天光之下仿佛秘境之中的奇异宝石:“弗雷,你觉得以你这丧家之犬般的模样,能够与我抗衡么?啧,连自己的眼睛都丢了,你难道不知道,英灵殿一直有秘密地保护你那个到现在还弱小得如同废物的王储弟弟么?”
弗雷静默了几秒,然后说:“在你口中那个废物一样的王储,他是我的弟弟,仅此而已。”
我身边的托尔咬紧牙关,手指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咔咔”作响。
小爱担心地看着他,犹疑了一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下来。
“一如既往地爱护你的弟弟啊……”该隐举起剑,纤细的剑锋闪着难言的寒光。“只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国家,西之圣廷之所以没有及时地在发动袭击之前带走托尔,不仅仅是因为有英灵殿的护卫,更是因为有你,你这因叛国罪而被驱逐的皇子啊!尽心尽力地为了西之圣廷而效力,到头来不仅被污蔑被驱逐,即使是被这腐朽的衰老王朝收留你也还是改不了被利用的悲哀命运!哼,你所谓的‘金色阳光’,就只是连你自己都照亮不了的一缕微光罢了!”
弗雷缓缓地抽出佩在腰间的剑,语气清淡:“大概,你说的是对的。”
泛着暗红色边缘的黑暗系能量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恶之花的周围凝聚,闪动如破空的电光。于此相对的,弗雷身边有淡薄的如同清晨日光的光辉生气,宛若日轮的折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弗雷忽然摇了摇头:“不,你一直都是对的,该隐。”
回答他的是应该隐的命令自天空降下的黑色雷霆,青空之上翻滚的轰鸣裹挟着飓风,将本就碎裂开来的云层搅得翻覆。
弗雷挥剑迎击,纵使是视觉消失,使用光之元素的他依然获得了灵敏的触觉,精确地感知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每一缕黑暗系的能量流,不仅恰到好处地躲开该隐的攻击,更是以剑为媒,挥出了犹如弯月的金色剑弧,将整个空地闪耀。
我在殿内看的分明,弗雷一身戎装,犹似自当年西之圣廷来到这里的着装,饰有与南朝风格如出一辙的白色羽毛是之前陛下赠予的罕见雕翎。他挥舞着曾经被称作胜利的象征的长剑,在该隐的黑暗领域之中穿梭,尽管看不见,却是一如此前他所表现出来的强大。
流光在他身边飞舞,仿佛是自天际倾泻而下的素练流泉。
黑暗在领域中凝结,仿佛是自无底深渊之间升起的绝望。
该隐的风衣在剧烈的风中抖动,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在他身后飘飞的羽翼。他的衣饰之上有着就像是血迹的鲜艳颜色作为点缀,在他的领间、袖口还有一排缀下的细小纽扣旁边蔓延成朱砂倾洒的痕迹。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弗雷的反击,唇际甚至还有一丝被光芒映亮的轻蔑笑容。
该隐一边应战,一边冷笑:“弗雷,这就是你现在的实力么?简直比当年在学院的毕业典礼上我与你对战之时还要弱小!昔日那个能将我这黑暗之中的卑微生物逼得无所遁形的金色阳光去了哪里?”
弗雷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与该隐的对战之上。或许他自己就清晰地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根本就不是该隐的对手,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落败,那么在他身后殿内的我们……
光影交错,我看见光芒与黑暗的碰撞在我眼前绽放出扭曲而妖娆的虚幻火焰,肆意妖娆。
“该隐这家伙……弗雷哪里有逼他?!”托尔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暴怒,虽然看得出来他已极力压制自己,但是他还是怒气冲冲地对着此时根本不会听到他说话的该隐大声骂道,“当年明明就是弗雷各种照顾你好么?!我当时一直跟在弗雷的身边我会不知道么?!你这混蛋!从黑暗里来你自卑就滚回黑暗里去啊!比负伤的弗雷强很了不起么?!本大爷要把你电成焦炭!!!”
“托尔冷静!”小爱抓紧他的手,急忙说道。
杜尔迦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你的实力,完全不是该隐的对手,就算你过去和弗雷一起对付他,恐怕也只是累赘而已。我们谁都帮不上忙,所以你还是冷静点的好。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偷袭,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弗雷能够在该隐的手底下撑多久……不,应该说是该隐愿意将这场战斗延续多长时间。”
“杜尔迦!”托尔愤怒地甩掉他的手,紫红的眼眸里满是怒意。
“杜杜说的很对,弗雷占尽了劣势,这场战斗的主动权在该隐的手里。”伊邪那美忽然插嘴说。
“我们要是不能冷静下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对不起弗雷此刻的战斗了。”杜尔迦收回手,眼帘低垂,“托尔殿下,您应该知道的,您的生命,从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完全属于您了。有那么多的生命和热血为您铸就了安全的壁垒,那之中,也有弗雷的。”
“……你!”托尔颤抖的唇里只蹦出了这一个字。
高贵的王储殿下似乎是被杜尔迦的话提醒了,想到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不过我想那是必然的,因为至少在十多天之前的那件事里,弗雷已经为了他丢掉了自己的眼睛。而此前,我也对弗雷还在西之圣廷之时就对托尔分外的保护的传闻有所知晓。宫娥们几乎能挖出一切的秘密来,而那些曾经的轶闻,自然不在话下。
我看着仍然与该隐战斗着的弗雷,却忽然记起,我有一次经过他的窗前,看到他慢慢地研读着一封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了的信。他似乎很珍惜那上面龙飞凤舞让我这从小在南朝长大的人完全看不太明白的花体字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平滑的信纸上一行行地抚过,像是把那因为写字之时带上的力气而稍有凹陷的字体当做了无价的珍宝。
“你说得对……我确实一直生活在别人为我支撑起的天空之下,而那些人里,有弗雷一个。”托尔慢慢地坐下,表情颓然。
“刚才弗雷不是说过了吗?你是他的弟弟,所以他一直都在你的前方,为你拦下那些风雨。不用自责的,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会有人来为你献出一切,只是弗雷是那个不为了别的,只因为你是他弟弟的哥哥而已。”一直都善解人意的小爱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
“变强就好了,这样,在这种时候,你可以做的不是在安全的地方观望,而是亲手去保护那些对自己重要的人。这是我哥哥说的,”伊邪那美抿唇,“我觉得哥哥说得很对,没有力量,在这世上就是一种悲哀。”
但是变强了又怎样呢?像此时此刻的弗雷和该隐一起争斗么?他们都是道道尔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据说也曾是彼此的好友,却还是挣不脱世事的戏弄,成为彼此对立的你死我活的敌人。
我默默地抱紧怀里的琴,虽然没有力量去守护确实很悲哀,但是……拥有力量却依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重要的人离开,不是更悲哀么?就像我身边的托尔他们。其实我相信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知道弗雷的结局,不是在这里被杀,就是被该隐重伤,随后被作为是叛国的罪人送回西之圣廷审判,虽然托尔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他。
而且不仅仅是弗雷,小爱身为陛下最喜爱的女儿,即使她能够逃掉,在这纷乱的世上,她能到哪里去?她的前途,同样堪忧。
“轰————”
烟尘四起,破碎的汉白玉石板随着疾风四下飞散,有不少甚至弹射到了室内。我们几人都是一阵咳嗽,只是因为实力的问题缓过来所用的时间有所不同罢了。待烟尘散尽,每个人的心都降到了谷底,那是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被折断的利刃毫无预兆地穿刺过弗雷的胸膛,浸染出来的血迹并不明显,直到迅速扩大的血痕将立领旁边的雪白雕翎也染作殷红的色泽,才看的分明。如此的艳丽,如同从忘川河畔开起的彼岸花,渐次蔓延,将黑发泛金的少年死死地缠住。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将弗雷的身体刺穿的是被折断的他自己的佩剑——那柄曾经被唤作胜利的象征的剑。
弗雷依然是背对着我们的,背对着惊慌失措,心中的悲伤如潮水席卷而来的他所要保护的人们。
该隐唇际勾起一丝淡漠得看不清情绪的微笑:“我一直都讨厌你,一直。从你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特别的讨厌你。这么多年来,这份恨意一直都没有消退过,现在,我也还是这样满心厌恶。而在你死后,我依然会这样的憎恶、讨厌你。”
“呵……”不知道弗雷的脸上是否真的有笑容,那只有此时的该隐才看得见。“我一直都知道……一直……但是…我……”
弗雷踉跄两步,虽然用尽全力不要让自己倒下,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单膝跪了下来。
血迹在布满裂痕的破碎汉白玉地板上蔓延,沿着细细的缝隙填充宛若该隐领间颜色的液体。
这时,托尔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张开嘴想要对着该隐大吼些什么。但是他的声线,就这样湮没在该隐弹指降下的黑色雷霆的巨响之中。
我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我只看到弗雷单薄纤细的身体被雷霆降落而带来的冲击力高高地抛弃,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在一边,扎进心口的断刃因为惯性而飞了出去,落地之时依然有着铮然的声响。
雷霆万钧之中,一支白色的羽毛笔在弗雷落地翻滚之时,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血迹弥散开来,弗雷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液,原本洁白的绷带上不仅有沾染上来的尘土,还有再度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液染出的痕迹。
他勉力用胳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如愿地站起来。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短暂的努力之后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行为,转而摸索着去寻找那不远处的羽毛笔。可能是现在他已经无法用光元素来感知周围的情况了,只能根据刚才淡薄的印象在大致的方向里寻找。
看着显得分外无助的弗雷,该隐缓步走过大段的距离,来到他身边,将那支羽毛笔拾起。似曾相识的样式和如同弗雷眼眸的金色小颗宝石烫着他的眼,瞳孔里掠过一丝戾气,唇际却仍然是那样的微笑:“原来金色阳光殿下也迷恋这种虚幻的东西啊……多少年了,你居然还相信友谊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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