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完心中燥郁不安的战俘，顾槿拖着满身的疲惫往城内伤兵营走去。
即便她现在已经劳累不堪，却不能扔下一堆的事情自顾自回去睡觉。不管是她出现在伤兵营还是出现在城头，只要她的身影在，战士们心中总有个底，不至于惶惶不安而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此时顾槿也明白了，这所下的军令必然是要清晰明了的，好叫大家都知晓她倒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因先前自己的话说的囫囵，差点就害了数百人命。
同样的，对军功的分配她也没有说清楚。现在已然有了误会，要是等到大家忙完事情开始思量议论此事，别说什么提升队伍凝聚力了，到时候只会引得战士对她这个主将不满，之后就是将士离心、相互猜忌。
可是对于军功的分配，从来就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就拿那些在城头射箭的弓箭手来说，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出城去割耳朵，同时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杀伤了多少个敌人。
除此之外，那些守护在城墙垛口处，将敌人逼下城墙的战士，也没有机会确认自己到底战绩如何。
而这数以千计的战功就因为堆在城外无人确定 ，最后统统被主将收入囊中，底下的战士焉能服气？
所以顾槿必须要尽早澄清，自己并不想独占所有军功，好让大家都放心。
一边想着，顾槿一边问卓然：“城墙外的军功都统计得如何了？”
“回将军，到我过来寻您时，共收得军功四千余个，具体的还没数完。”
顾槿点点头，复又轻叹一声：“还有已经被战士们各自收好的没有统计，得催催他们快些。”没有统计完，就不知道具体情况，就是想分也不好分。顾槿只能把这个事情暂时压下，开始专心照顾伤员。
说来，顾槿除了给自己做针灸，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帮伤员处理过伤口了。尽管现在她已经累得快要昏过去，还是强打起精神去照顾那些一时没有被大夫注意到的小战士。
这次守城，别看因为有了弓箭手和狙击手而战得凶猛，实则绝大多数战士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战争本就残酷非常，这些新的战士初上战场就受了伤，心中难免会有凄然之感，所以作为主将的顾槿就更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她一面给伤员包扎，一边还出言安慰众人，好叫大家安心养伤。只是因为脱力，即便顾槿极力控制，现在拿着纱布的手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谁都能看出将军现在惨白的脸色，对敌时她总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大家都知道她已然累极。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抛下战士们自己去休息，这让战士们心中充满了安全感，仿佛只要有顾槿在，城就一定能守住。
所以卓然等一众亲兵也没有劝顾槿回去休息，而是洗干净手，学着大夫和顾槿的操作，笨拙地给伤员包扎。
仿佛是一个传承，顾槿初到擒王军伤兵营时，陆庭川也是这么带着手下的人照顾伤员的。
好在因为此次守城战并不算艰难，受伤的战士不多，严重的早已被大夫救治安顿好了。直到未时正，伤员都照顾好了，顾槿这才惊觉她好像漏了一顿饭。
转头看到同样一脸疲惫的卓然和一众亲兵，顾槿心下歉然，拍拍他们的肩膀道：“累得你们跟我一起受罪，辛苦了各位！”
“将军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的职责。”
“是啊将军，您也一直没有休息。”
这一路走来，接触顾槿最多的就是这些亲兵，可以说，顾槿已经成为他们心中最好的榜样，此时又怎会因为跟着榜样救人而觉得苦累呢？
“好兄弟！”顾槿粲然一笑，朝他们挥手：“快去叫伙夫营弄点饭出来吃吧，都这个点儿了，吃晚饭都够了。”
等卓然将饭给顾槿送去时，她竟还没休息，在翻看因为匆忙登记而不怎么全面的战功情况。
“将军，先吃饭吧。”
“有劳了！”顾槿冲卓然点点头，依言坐下，只是啃了两口馒头后就开始小鸡啄米。
“将军？”卓然不由得放大了些音量：“将军不妨先喝口热粥再去睡吧。”
顾槿拍拍自己的脸，三两下吃掉一个馒头，又囫囵喝下一碗粥，这才对卓然嘱咐道：“把换防的时间缩短一些，让第一批值守的战士也早些休息，都累一天了。”
“是，将军放心。”
就在顾槿终于能沾枕头睡下时，怀安县的漓军营帐此时却一团乱麻。
江玉霄拒绝了喝下麻药，让军医生生从他胸前取出利箭，通红的双眼中蕴含着滔天的恨意。要是顾槿看见他这状态，一定会惊叹于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没有昏过去。
待军医为其处理完伤口，江玉霄让副将汇报军中伤亡情况，却因还没统计出来而扇了副将一巴掌。
因为他的亲兵或死或重伤，副将被当做奴才一般被他使唤得团团转，一会儿要给他送饭，一会儿要给他铺床，一会儿又被他派去找人。偏副将自己手上还有一堆军务，忙活半天，半点好都没捞着，心中不觉间升腾起一股子怨气。
直到江玉霄喝完了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在，他这才终于昏睡过去。只是直到昏去前，只来得及部署了军中的防务，其他诸多事项都没来得及安排，这也让漓军着实混乱了好多天。
翌日，顾槿是在凌晨时分醒来的。战后的收尾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军功的分配问题。
她先是查阅了将军府仅有的几本书，又翻看了一些战场轶事，甚至看见有记载说，为了保证军功该归属于谁能够清晰明了，同时防止战士们相互抢夺军功，战场上还专门派出诸多监候官进行专门的跟踪记录。
翻遍了手中的资料，顾槿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天都亮了。
正好卓然端来早饭，顾槿就顺带问道：“我手上的人头，昨日可统计出来了？”
“回将军，除了您射箭和城头挑落的没法确定，直接杀敌共计一十六人。”
一听这个数字，顾槿眉头一挑：“你确定？”
“确定，属下不敢瞒报。”
好家伙，这哪里是瞒报了？顾槿只觉得卓然是不是瞎讲，把别人的也给她算了进去？不然，她顾槿能这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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