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跟前的随从连忙上前护主,“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可知道你们是在对谁说话?”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禁军统领让人给“请”到了一边去。
禁军统领向二殿下依礼一拜,“二殿下,清早闯府实乃皇命在身,请二殿下海涵。陛下有命,没有皇命,即刻起二殿下不得踏出王府半步。请二殿下耐心在府中等待。”
“梁统领,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要去见父皇。”
“殿下,陛下有明旨,您眼下不能离开王府,恕微臣难以从命。”
“你……”
“二殿下,得罪了。”
禁军统领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完便命属下禁卫军把守王府各个出入口,任何人不得擅入擅出。
二殿下绷着脸满面寒霜,却无济于事。
但聪明如他,也看得出事态之严重早已超出他的想象了。
难道说,传闻果真属实?
……
宁王府里。
司徒烨在床前守了一夜,才等到钱宝儿幽幽转醒。
可她一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挣扎着要下床,“我爹呢,我要去看老头儿。”
“等等,你刚醒。先把药喝了。”司徒烨连忙按住她。
昨天夜里这碗药熬了热,热了再热,不行就重新熬过,冷了再热再倒,都反复折腾过好几帖药了。
钱宝儿被他按在床上,老老实实喝下了药,就抓着司徒烨的胳膊,“我要去看我爹。”
“好,我带你过去。”
这会儿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钱老爷也已经被抬到了灵堂上。但太子殿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动钱老爷的遗体。故而就将遗体陈在一侧。
但天气太热,也给遗体做了简单的清洁,怕遗体发味,灵堂上还放了许多的冰,一进来便凉的透骨。
所以在开门之前司徒烨也早早就给钱宝儿加了件衣服。
这般大热的天儿,若非屋子里放了这么多冰,遗体只怕早就起味道了。
早已没有了呼吸的人就躺在那儿,浑身早已凉透僵直——没有半分温度。再也不会哭,也不会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昨天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呀。为什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钱宝儿紧紧捏住了司徒烨的胳膊泣不成声。
“你爹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他应该会希望你让他尽快入土为安的。”
司徒烨拍了拍她的背,并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胳膊都被捏出手印了,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钱宝儿顿了顿,“寿衣,……做了么?”
“寿衣和棺木已经连夜赶制出来了。不过我没让别人碰过你爹。”
司徒烨说着,替钱宝儿拿走了盖在她爹脸上的白布,“我想,有些事情你会想自己来。”
钱宝儿流着泪点头,然后问司徒烨要了温水替她爹擦拭身子。
她爹头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惨白的面容还是令她触目惊心。
阿娘走得太早,她根本没有机会也来不及懂那种切肤之痛。
可原来。……
原来亲人在面前没了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受就像被人生生从心头上剜了一块肉,痛不欲生。
“老头儿,你不是自己说的,等我生了娃你还要帮忙带的么?你还嫌我笨,嫌我过的太糙,怕我把自己的孩子教成我这副德行,你答应要好好帮忙教的。你怎么能食言。……”
“你还没带我去见过我那个弟弟呢。我们素未谋面,长这么大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万一以后我们在路上碰见了,都不认识对方怎么办?”
“老头儿,我还有好些事情想问你呢。你每次都没把话说清楚,我一肚子疑问现在都不知道找谁问去了。你说,我以后要找谁去问。……”
钱宝儿絮絮叨叨地对着她爹的遗体说着话,满目泪光,却死活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就这么非得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边笑边说。
司徒烨不好打断她,全程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陪着她。陪着她帮着给她爹换上了寿衣,送入了棺木。
钱老爷一停灵便是七日。照旧例是要停灵百日的,可天气太热,饶是有冰一直冰着遗体,也还是放不住,只能一切从简。
整整七日里,太子殿下就陪着钱宝儿守在灵堂,哪儿都没去。宫里头京城里头的天翻地覆全被他给抛在了脑后。
什么二殿下、六殿下被软禁于府中,什么四殿下于大理石中的好日子也到了头,什么京城中一夜之间风云变幻格局焕然一新,似乎也全都与他无关。陛下几番派人上门催促,他一律拒之门外。哪怕是上门宣旨,太子殿下也是象征性地应付一下,便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入宫。
他也全然不顾陛下将自个儿关在御书房两三日,出来后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他。
头七过后,钱宝儿她爹挑时下葬。
太子殿下以女婿身份,披麻戴孝为岳父摔盆落葬,陛下气得火冒三丈在御书房里大骂太子不像话,只差派一队禁卫军前去拦截出殡队伍把太子殿下给押回王府了。
然而,一国之君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在御书房里头关上门来对着空气把太子殿下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也只能愤愤了事,最后还真派了一队禁卫军出去,倒也不是去捣乱,而是去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但京城之中却炸了锅了,太子殿下为一个平头百姓摔盆落葬,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偌大朱雀街上全挤满了瞧热闹的人。
抬眼看去,人头攒动,乌压压的一片。
禁卫军忽然杀出来也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无论禁卫军是否出于本意,都当了一回护送送葬队伍的护卫。
墓地选在了郊外,是一块风水宝地,瞧热闹的百姓有些真的跟出了城去。
落葬填土立碑,一切都是依着规矩来的,那碑也是请了资历甚高的老师傅给刻的,可谓上品。有太子殿下扶灵,整个葬礼流程走下来,也是极为体面风光的。
但钱宝儿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她不哭,也仿佛不会笑,就像个木头人儿似的。眼神都是呆滞的,毫无神采。
她站在一旁,看着司徒烨给她爹捧了第一捧土,看着那些人一铲子一铲子往下填土,她始终一滴泪都没落下。
新坟埋着亲人,她木然往坟前添着纸钱,目光短暂扫过墓碑上的父字,又垂眸添纸,不复言语。
默默无声。
……
从墓地回来之后,钱宝儿便像换了个人似的,让杨熙吩咐膳房准备了好些饭菜。
她爹停灵的整整七日里,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都是每顿随便吃几口应付过去。
此时她胃口大开,一个人对着菜肴狂风落叶般,就像饿了许久的饥民,一口气吃到了盘底见空。
然后靠在雕花的黄花梨木靠椅中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清容,你去把你们家殿下叫过来……哦,不,请过来。”某夫人拍着肚子打饱嗝的模样十足痞气。
清容闻言看了杨熙一眼,杨熙也只能回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清容没辙,也不敢怠慢夫人,便去请他们家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正在书房与穆侯爷他们谈着什么事,清容来请,他便像心里头有预感似的,冲着穆然笑了笑,“你做的够多了,往后你想做什么就照自己的心意去办,不必顾忌我。”
穆然愣了愣,“司徒烨你……”
“我们家夫人找我了,你回去吧。”太子殿下淡淡一笑,颔首示意便出门了。
穆然看着他的背影几度张嘴,却愣是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司徒烨他该不会是打算要做那件事吧。
……
花厅里,钱宝儿正让杨熙扶着她到处转悠。
几个月大的胎儿显怀了,腹部能看见明显的隆起,但也没到不方便的时候,她大抵是想体会体会日后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感觉,所以转悠得很投入。
司徒烨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看着屋里转悠来转悠去的钱宝儿,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钱宝儿却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他往那儿一站,她的动作也跟着一顿,就回头看过去了。
“杨熙,你去吧。”钱宝儿侧目看了杨熙一眼。
杨熙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姑娘,一见自家主子与夫人眉来眼去,立马就识趣地行了礼告退。
杨熙前脚一走,空气就一下子沉寂下来。
最怕这种突然的安静了。
钱宝儿迟滞了一下,自顾自扶着椅子坐下,才给了司徒烨一个正眼,“你也坐吧。”
太子殿下笑着点了点头,便在她身边坐下。
钱宝儿看了一眼他的位置,好像是想说什么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好吧,他坐在什么地方已经无关紧要了。
钱宝儿暗暗吐出一口气。
“我爹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钱宝儿正视司徒烨的目光,无比认真却又无比平静,“我知道,你之前没有告诉我肯定是有原因的。可如今我爹都已经下葬了,无论是什么样的过往,也随着他老人家一起埋入地下终将归为尘土。我想听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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