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脸上的笑容有那么片刻的停滞,才笑道,“说什么真话不真话的,我何时骗过你。”
钱宝儿咧嘴一笑道:“你是不会骗我,可你总会瞒着我。书呆子,我希望这一次你能毫无隐瞒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我所求无多,仅此而已。
太子殿下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玉质的环佩递给钱宝儿,“这是你爹先前给你留的,说是你娘亲留给你的物件儿,他希望你能好好爱惜,好好保存。”
“我会的。”钱宝儿郑重将环佩握在手中,面色神圣。
司徒烨会心一笑,也看出来她此时迫切想知道真相的心情。
他心中清楚钱宝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她的心思有多细腻,他最知道她了——她一直以来不说破,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还不到时候揭破。甚至是,她一直都在等他觉得时机到了向她和盘托出的那个时候。
所以,他便也不在多说多余的话了。
“我想,你爹的来历不简单你也应该猜到了。他与皇后娘娘还有一段不小的渊源。”
钱宝儿闻言一顿,几乎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表兄妹?”
太子殿下愣了愣,随即点了头。
钱宝儿:“……”
这完全符合那些个狗血恶俗话本子里设定的剧情。自打她恢复了小时候的记忆之后,关于儿时的其他记忆也都清晰起来。
小时候她曾在无意间听到老头儿提起过他的“表妹”,只是他自己说太快说漏了嘴,她追问:“你的表妹是不是就是我的姑姑啊?”她爹便三缄其口,否认说:“没有什么表妹,我说错了。”
后来无论她再怎么问,老头儿都不肯再透露关于“表妹”这个人的只言片语。而今想来,原来是大有文章。
所以,钱老头这么多年隐瞒他与皇后娘娘的这么一层关系,真的就是为了隐瞒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钱宝儿的心渐渐沉下去,“……所以,他们说的,娴妃娘娘当年是遭到皇后娘娘的陷害才……那件事也是真的。”
司徒烨闻言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
整整七日里,她为她爹守灵足不出户,可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钱宝儿眨了眨眼睛,太子殿下的沉默就是对她最好的回答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从一开始么?”
所有的事情仿佛是一张大网,每一根蛛丝都是一个秘密,这些个秘密缠绕着她,缠得她透不过气来。
太子殿下又是一顿,最后沉默着给了她一记微笑。
有些话不得不说,但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太明。
这大概就是点到为止了吧。
钱宝儿心口抽抽了一下,有些接不上来话。
她对这个书呆子还是有信心的,他不是会为了某些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她信他;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明知道她爹是害死他母亲的仇人,还是忍不住靠近她,就让她很扎心。
果然啊,这天底下没有谁的情路是能够一帆风顺无风无浪就白头到老的。
像她前面二十一年过的太顺遂了,终究是要遇到些折磨的。
后来。钱宝儿又问了很多,太子殿下也说了很多。
她想知道的,他都一一解答。
从她爹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到当年一些不得不说的秘密,但凡他能启齿的,他都说了。
接着他们又说到了广平王府柳家的事情。如今广平王府被抄家,王府上下悉数入狱,唯一幸免的,却是当初那个横行霸道目中无人的凝月郡主。听说陛下在下旨抄家之前,柳乘风便将柳凝月逐出了家门——她也因为而逃过一劫,置身事外。
但她也从郡主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虽然不必再进大理寺的监牢,但对于骄傲且傲慢的她来说,或许变成普通人并不比坐牢更容易。
如今二殿下已经能自由出府了,但陛下却始终不见他,连带的陛下连与他关系甚好的六殿下也不见了。五殿下更是任性,留下一纸信件便带着他的护卫浪迹天涯去了,说是这辈子都不想回来了,陛下也许并不在乎他,也就没往深了追究。
而四殿下依旧在大理寺里待着,只是日子远不如之前的好过了。梁贵妃在皇后事发之后曾试着向陛下为她儿子求情,但陛下连她也不见了。
如今陛下还肯见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他几番下旨来催促进宫面圣的太子殿下却也死活不愿意进宫——他们父子俩大抵都是在赌气,闹性子。
而京城里头之前支持四殿下、二殿下的那些个王公大臣在短短几日便都安静下来了,谁都不敢吭声,似乎是在风声,等陛下的明旨下来,他们有了明确风向好行动。可陛下一直拖着,他们只好一个个龟缩起来,静待事态发展。
如今的朝局也好,皇家也罢,无疑就是一盘乱局。
钱宝儿想象了一下将这些人换成棋子在棋盘上操纵的画面,便越发觉得脑仁儿疼。
她啊,并没有什么富贵命。她还是适合当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向钱看齐就够了——其他别的都不用想。
像帝王家这般复杂的环境,委实不适合她这种在乡野之地长大的人。她喜欢自由呼吸的空气,也喜欢广阔的天地。皇城再好,宫城再繁华,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
那一日,钱宝儿拉着太子殿下整整说了一个下午,到天黑时也没说完。吃过了晚膳接着说,像是恨不得将所有的话都在一夕之间说完。
杨熙守在外头长长松了口气,自言自语曰:“兴许殿下和夫人还能回到从前吧。”
韩恕闻言看了她一眼,眉头深锁,一言不发。仿佛是有什么话,欲说还休。
这一天夜里,几队禁卫军轮番在王府外值守,几乎将王府保护得滴水不漏。知道的,陛下这是在命他们守卫王府的安全,不知情的说不定还以为这是在软禁太子殿下。
这一夜算是平安过去了。
隔日一早,宫里又来了人催。太子殿下换了身正服,戴上紫玉冠,端的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加上一身冷峻,颇有那么一种无法靠近的高冷气质。
在蔡公公期盼的目光中,太子殿下扶了扶自己的发冠,淡淡笑道:“有些事情拖得太久,也是时候该去解决了。”
蔡公公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问:“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入宫吧。”太子殿下淡淡一笑,率先走出了王府。
但他的那抹笑意,却让韩恕久久不能忘怀。
那么意味深长,那么耐人寻味。
只怕殿下这回已经下定了决心吧。
韩恕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宝玉阁,心里也仿佛沉重了许多。
……
太子殿下出门后,本该还赖着睡懒觉的某夫人也坐起身来,把杨熙给唤了进来。
“杨熙,我想见一见锦儿小郡主,你去帮我把小郡主接过来吧。”
杨熙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么?会不会……”有点早?
“我记得小郡主很早就会起来练功了。这个时候应该都用完早膳,不算太早。”钱宝儿淡淡道,并没有动摇的意思。
杨熙又看了钱宝儿一眼,自是不好勃了她的意思,便吩咐了人去请小郡主过府。
钱宝儿也起来梳洗打扮,杨熙把她的异样都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觉得不对劲。可偏偏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小郡主听说是小嫂子找她,顿时开心的不得了,换了身桃花粉色的襦裙就过来了。梳了个双丫髻的小郡主别提多俏皮秀雅了,她往那儿一站,活脱脱就是一个小花仙。
“小郡主,你今个儿可真好看。”
“小嫂子也很好看啊!”锦儿小郡主蹦蹦跳跳就冲了过来,上去就准备一个熊抱。
但冲到跟前的时候杨熙连忙拦住:“小郡主,夫人有身孕,可不能乱来。”
当然,小郡主冲到钱宝儿跟前自个儿也站住了脚步,身子晃了晃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就站稳了。
“杨熙姐姐放心吧,我可不敢随便抱小嫂子了。小嫂子如今越发宝贝了,要是哥哥知道我敢就这么冲过去抱抱,哥哥能把我拎起来从屋顶上丢下去。”
杨熙:“……”小郡主您可真敢说笑。要不是杨熙晓得您一身武功了得,都要以为殿下有不可告人的凶残一面了。
小郡主忽然冲杨熙笑道,“杨熙姐姐,我想喝茶,能不能给我倒一杯过来?”
杨熙眨了眨眼,懵着脸说了句好,走前还不忘了嘱咐锦儿小郡主道,“小郡主,可真的不能随便乱来哦。”
“放心吧,杨熙姐姐快去快回。”锦儿小郡主使劲儿挥小手,无比诚恳又俏皮。
杨熙脚程过,说句话的功夫就走远了。
钱宝儿盯着杨熙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那个背影远得不能再远了,才转过来,目光通透地看着锦儿小郡主,“小郡主怎么好像知道什么?”
小郡主闻言露齿一笑,扶着她走到那边凳子上坐下。小姑娘家家的坐下还习惯性就踢腿。
但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钱宝儿心里也暗暗发紧:平日里的锦儿小郡主瞧着可都不是这个模样的。
就在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安时,小郡主却是扭头冲着她笑,“也不算吧,我只是觉得小嫂子会忽然一大早把我叫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说。加上清容姐姐也被支开了,我就知道,小嫂子要说的话可能是不适合杨熙姐姐听见的。”
钱宝儿闻言一怔,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顿时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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