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怎么了？”沈雁正在铺床，回头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道。
她们住的客房，是一间通铺，沈雁问店家要了两床干净的被褥，铺在一起。
“没事。”顾雪甄到桌边坐下。
桌上有一碗姜枣茶，是苏姨母特意为顾雪甄准备的。
姜切丝，再用火烘干，喝的时候，把姜丝干和红枣，沙糖一起放入碗中，注入滚烫的水，略等片刻就可以喝了。
在冬日里，喝姜枣茶，不仅能益气补血，还能暖身。
离京的时候，苏姨母一再叮嘱沈雁，记得每晚做给顾雪甄喝。
“大姑娘，有一事，我早就想问您了，为何您从不去找顾祥的那个外室？”沈雁问道。
顾雪甄双手捧起那碗姜枣茶，热意从碗壁透过来，传到手上，暖融融的。
“我若是去找那外室，顾祥一定会知道，会打草惊蛇。”
“我只需让顾娘子知道，那外室给顾祥生了儿子，顾祥给那个儿子请了好的先生。”
沈雁把被子铺好，往顾雪甄睡的那床塞进汤婆子，然后过来坐在顾雪甄旁边，“大姑娘是想用顾娘子对付顾祥？”
顾雪甄抿了一口姜枣茶，有点烫，她吹了吹，“是。”
“这些掌柜常年在外头，不管是有妾室，还是有外室，都实属正常。”
“我接任家主，这些掌柜心底是不服气的，否则顾祥也不敢因为夏嘉礼的鬼话，就动了我阿娘种的罗汉松。”
“牝鸡司晨，是夏嘉礼说的，也是这些掌柜心中所想。他们都在盯着我的错处。”
“倘若我拿顾祥外室说事，这些掌柜就会想，我到底是女子，不懂得男人的难处，怎配掌管顾家？”
沈雁呸道：“这些掌柜，就是瞧着哥儿老实，秋姨娘蠢，他们才把心思放在哥儿身上，打量着以后哥儿掌家，好任他们拿捏。”
顾雪甄看着她笑，“你长进不少啊，这点你都瞧出来了。”
沈雁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我瞧出来的，是时安想到的。去年的红宴，他就说了，这些掌柜倚老卖老，一直等着挑大姑娘的错处。”
时安是她的夫君，是顾家大宅的账房先生。
“他们等着挑出我的错处，我也等着挑他们的错处。”
顾雪甄慢慢地把姜枣茶喝完，暖意顺着喉咙往下，再传遍全身，她只觉得通体舒坦。
睡下的时候，顾雪甄想起一事，“等开春了，我要给小寒重新找一个先生，待找好了，让时雨去跟小寒一起学。”
沈雁犹豫，“时雨是个姑娘家，去跟哥儿一起念书，怕是不妥。”
顾雪甄笑道：“我也是姑娘家，你之前做少当家的时候，也是姑娘家，怎到了自己的女儿，就被姑娘家这个身份束缚起来了？”
“不是因为这个，哥儿十三岁了，时雨也十二岁了，若时雨同哥儿走得太近，我怕别人会说闲话。”沈雁小声道。
“我是喜欢你们家时雨，聪慧果敢，若她和小寒有缘分，是小寒的福气，但姻缘之事，谁都说不好。”
顾雪甄停下来。
她想起了贺云知。
沈雁见她陡然停下，转过头看她。
顾雪甄闭眼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一些不该有的念想摒除，“倘若她和小寒没有缘分，她跟着先生学到一些见识，也能受用一辈子。”
沈雁感动至极，说话的声音有些发哽，“时雨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所以这辈子才能遇到大姑娘。”
顾雪甄扑哧笑出声，“时安也教你卜卦算命吗？”
“没有，自从他教我用算盘，教了一年，我还是不会用，他就不再教我其他东西了。”沈雁也笑起来。
顾雪甄打了哈欠，眼皮渐重，沈雁便不再言语，两人很快就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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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雪甄和沈雁是被拍门声惊醒的。
沈雁看到窗上已全然透亮，慌忙起身，飞快地穿好衣服，一面提高音量问道：“谁？”
“是我，大姑娘可好？”昆仑在外边回道。
顾雪甄也醒了，只是头还有晕晕沉沉的，她撑起身子，抬手摁了摁两侧太阳穴。
“大姑娘没事，你且等一下。”沈雁拿来顾雪甄的衣服给她穿上。
待两人穿戴好，沈雁去开门，昆仑进来，四处查看着，窗上也看得极仔细。
“怎么了？”沈雁纳罕道。
“已经巳正了。”昆仑言简意赅地回道。
沈雁神色一紧。
她是习武之人，由于常年练武，每日早早醒来，已成为习惯，绝不会睡到巳正。
除非是被人下药。
她忙问昆仑：“你昨晚可听到什么动静？”
昆仑默了默，神情复杂，“我也是刚醒不久。”
顾雪甄坐在桌边，手指抵着太阳穴，眉头微蹙，“你们是觉得我们昨晚都被人下药了？”
“我是这样想的。”昆仑应道：“但我刚才查看了一番，我们的人无事，东西也没少，若是有人下药，他们要做什么？”
顾雪甄的头还是很沉重，脑中乱糟糟的。
“大姑娘，您不舒服？”沈雁留意到她的脸色苍白。
昆仑面色一变，“不会是被人下毒了吧？”
“我去叫廉公子过来看。”沈雁抬脚就要出去。
“回来。”顾雪甄叫住她，“我去找外面的郎中看。”
沈雁一怔，往外头左右看，又把房门关起，回到顾雪甄身边小声问道：“大姑娘是觉得和廉公子有关。”
“我不知道，但我不信他。”顾雪甄道。
昨晚那个披着碧色斗篷的姑娘频频看着廉重夜，廉重夜虽然否认了，但她并没有完全相信。
廉重夜虽然温润谦逊，给人容易接近的感觉，但顾雪甄总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是在宫里长大的，还能在残酷的宫斗中逃出生天，顾雪甄实难相信他如所见这般浅简。
所以，昨晚她才去提醒他，不管他要做什么，不要连累宋修谨。
她系上斗篷，交代昆仑看好廉重夜和二麻子他们，就由沈雁扶着出来。
他们刚出门，隔壁房间的廉重夜也出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顾雪甄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表姐，你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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