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男子叩着窗台，沉默了一会，声音低沉道：“进入内阁的人，得心怀天下，否则也是如江侍郎一般的人，我们花心思扶持起来，来日还得费心思除掉。”
“贺云知，我要先看看，他心里除了男女之情，是否还能心怀天下。”
窗外的雨丝渐密，东江河已然看不清，天光也暗了下来，不知是雨幕遮住了天光，还是天本就要暗了下来。
贺云知走进宅子的时候，江映月带着丫鬟提着灯笼迎了过来。
下午百姓在大门外闹事，官兵镇压，混乱中，两个百姓被打伤，吴主簿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刘贤刚回到家，听到衙差来报，只得骂骂咧咧地又过来处置。
贺云知向受伤的百姓道歉，请郎中来给他们看过，上了药，让衙差送他们回家。
而吴主簿，因官兵也说是他先向百姓动手，才激怒百姓，酿成这场祸事。
刘贤虽顾及江侍郎的颜面，但也含沙射影地提醒他：“江东府城外是雁荡山，绵延几百里，山上有匪人出没，那些匪人为了钱财能取人性命，杀了人之后躲进雁荡山，再难找到人。”
“秦主簿遇害前那晚，和他喝酒的两个男子，说不定就是躲进的雁荡山，我们才迟迟找不到人。所以，本官在江东府这么多年，轻易不敢得罪人，否则白白丢了性命就不值当了。”
吴主簿受此羞辱，心下恨不得把那中年男子千刀万剐方能泄恨，但刘贤这般说辞，是想息事宁人。
而旁边的贺云知面无表情，置若罔闻，显然是不会帮他说话，他心下更是恼恨。
若不是因为贺云知，他也不至于被派到这野蛮之地，被一群刁民欺负，贺云知却连一句话都不帮他说。
此人看来，也不会对江侍郎忠心的，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他到底在官场中厮混多年，心下把刘贤和贺云知骂了个遍，鼻青脸肿的脸上却带着愧疚之色，“是属下冒失，让刘大人和贺大人为难了。”
刘贤呵呵笑了两声，安慰了他几句，贺云知却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刘贤派人送他回到住所，也劝贺云知快些回去换上干净的衣裳。
“二郎，你怎样，有没有被那些刁民伤到？”江映月走到贺云知面前，急切地想在他身上查看。
贺云知侧身避开，径直往里头走去。
江映月追了上来，“你还要同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贺云知不吭声，转入一条回廊。
江映月紧跟着，“我已经同你道过谦了，你还要我如何做？”
贺云知脚步顿了顿，“那日你害的是顾大姑娘，不是我，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
江映月咬着下唇，鼻子一酸，红着眼眶道：“我是和你拜过天地的人，就不如一个外人吗？你非得帮着外人来欺负我，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贺云知脚步加快地往前走。
他腿长，江映月要跟不上了，在后面哭道：“贺云知，我在江家从未受过如此委屈，我父亲每每问我在顾家过得如何，我都说好，我从来不敢告诉我父亲，你是如此待我。”
“贺云知，我一心一意地待你好，你却从未怜惜过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贺云知走到书房，砰地关上门。
江映月被关在门外，泪如雨下，哭喊着拍打房门：“贺云知，你们贺家今日的荣贵，都是因为我！你再如此待我，我会让你们贺家一无所有！”
书房里亮起灯光，但无人回应她。
江映月哭闹了许久，紧闭的房门都没有打开。
琥珀扶着她，“娘子，我们回去吧。”
江映月回到自己房中，在灯下默然垂泪。
琥珀劝她：“娘子，不如您写封信告诉侍郎大人，请侍郎大人去提点顾老大人。”
江映月摇头，“我方才只是说说，若真告诉父亲，父亲还不知会如何惩治二郎，不行！”
“娘子，您忘了，出嫁之前夫人曾对您说过，高门大户的夫妻，大多是因为各自家族的利益才成为夫妻，便是宫里的娘娘，有几个和圣上情投意合，还不是为了母族的利益。”
琥珀道：“娘子，您是堂堂三品大员的女儿，下嫁到贺家，又何须如此委曲求全？您方才也说了，贺大人一家都是仰赖我们江家，才能有今日，为着贺家的利益，贺大人就是装，也得装作对您体贴一些。”
“娘子，既求不来真情，那就用利益来说话。不为别的，就为了贺大人还帮那个女人说话。您得让贺大人明白，只有您才能给贺家想要的，只有您才该得到贺大人的维护。”
江映月听到心里去了，“对，是得让二郎知道他该偏向谁，总不能得了好处，还甩脸色给我看。”
她吩咐琥珀，“拿纸和笔来，我要写信给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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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大宅，不为斋的正屋。
下人特意搬过一张条几放在中间，廉重夜拿着戥子称量摆在上面的香料。
“丁香半两，檀香、甘松、零陵香各一两，生脑少许，茴香半钱，略炒。”
顾之寒拿着一张方子念着，念道茴香略炒的时候，凑过去细看，“这就是略炒的茴香吗？”
廉重夜应道：“是。茴香量虽少，但很重要。过炒则带焦气，放多了有药气，少了又没有花香之气，半钱恰好。”
“诸味香料都配好，研为末。”他放进研钵，正要研磨，顾之寒已抢过去，“先生，学生来。”
顾雪甄和九霄在旁边喝着茶。
九霄道：“大姑娘，看来四公子要做我们香料铺的当家师傅了。”
顾雪甄笑道：“方才廉先生也说了，香料中的多一分，少一分，香味差别都极大，他才刚开始学，哪里就能做当家师傅了？”
“他先生厉害啊！”九霄笑嘻嘻地望着廉重夜。
宋临川从外头回来，虽打着伞，但身上还是沾了点雨气，他把伞搁在门外，顺手拍了拍身上。
九霄从里头问道：“宋三郎，今日不去药馆忙了吗？”
宋临川的药馆这几日在准备药材，他一直在外购买各种药材。
“需要的药材差不多都备好了，还有几样，等天晴好了再去找。”
他走进正屋，对他们道：“我在外头听见，沈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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