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侍郎正写着什么，他听着管事的话，并未放下手中的笔，一面写一面冷笑了一声，“夫人和月儿就是太妇人之仁了。那顾家，不过一个平头百姓，她们竟还耐着性子宽容这么久，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杀了就干净了。”
管事应道：“大人说的是。”
江侍郎手中的笔停顿一下，问那管事，“给李侍郎的礼也一并送到了吧？”
崔侍郎便是淳妃娘娘的父亲李珣。
“按大人吩咐，送给刘将军和李侍郎的礼，是一起送到的。”管事回道。
江侍郎点点头，又继续写着。
皇后和淳妃在宫里斗得厉害，她们的父亲在宫外也斗得厉害，圣上一直在隔山观虎斗。
他在朝中多年，早已看得出，圣上这是想让皇后和淳妃两族相互牵制，最后谁能胜出，全看圣上的心意。
所以他眼下不能得罪任何一方，便是求刘将军办事，也得给李侍郎一并送礼，以免让李侍郎觉得他要投靠刘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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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府，顾家店铺的库房。
顾雪甄翻看着新到的一批素绢，王焕在旁说道：“送绢布来的老何说，今年太冷，新正过后又下了许久的冻雨，桑树和蚕冻坏了许多，货没法按往年的赶出来，他恳请东家体谅。”
他说着看了顾雪甄一眼，“老何这是担心我们顾家找别人拿货。”
顾雪甄细细看过素绢的质地，道：“你告诉他，天灾也怪不了他，只要他们做的素绢保证没问题，顾家就会一直同他拿货。”
顾雪甄看完，往后退了两步，拍了拍手，“价格不用往下压，按往年的给他们，他们已遭受天灾，我们不能再让他们雪上加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知道王焕那句话的意思，老何担心顾家同其他人拿货，自然会在价格上让步，这也是压价的好机会。
王焕笑道：“老东家当年还在的时候，也时常对我们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东家和老东家是一样的。回头我就告诉老何，让他们只管安心把货做好，我们顾家不会为难他们。”
顾雪甄出来，到了店铺，恰好听到来看料子的几个女眷议论着：“我夫君昨日从京城回来，他说京城附近的风陵镇，聚集了不少军队，他偷偷打听了，说是往南边来搜查那个什么冥王。”
顾雪甄猛地停下脚步。
有人道：“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有听到冥王的传闻了，我还以为冥王被抓了呢。”
“这冥王到底是何方神圣，朝廷抓了这么久，都没有抓到。”
王焕来到顾雪甄身边，“东家，坐下喝杯茶吧。”
“不了，店里有客人，你先忙，我回去了。”顾雪甄神情有些呆愣。
她走下店铺前的两级石阶的时候，脚下不注意，一个踏空，差点摔跤，沈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大姑娘，当心。”
顾雪甄站定后，只觉得心头跳得厉害。
她低声问沈雁：“桃溪山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沈雁道：“差不多了。”
“你让人带话给沈当家，要快。”顾雪甄扶着车厢的门踏上马车，腿竟有些发软，站了一会才踏上去。
沈雁跟她进了马车，“大姑娘为何如此紧张？”
顾雪甄头靠着车厢璧，眉目凝重，“顾家，怕是要有劫难了。”
“劫难？”沈雁神色一紧。
马车经过一处街市，吆喝叫卖声，猜拳闲聊声从车帘涌进来，嘈杂纷乱。
“停车。”顾雪甄突然叫道。
马车停下，沈雁跟在顾雪甄后面下了马车，又跟着她进了酒肆，和她坐在窗下的桌旁。
酒肆不大，时近晌午，里面坐了很多人，有些人酒喝多了，脸色通红，天南海北地吹嘘着。
沈雁跟了顾雪甄多年，她知道顾雪甄来此处，是想探听消息。
掌柜上了酒菜，顾雪甄拿着酒盅，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侧耳听周围人的说话声。
不一会，她目光一凝，身子往右边靠了一点。
右边过去一桌，有两个男人坐在一起闲话着。
“我昨日刚从京城回来，眼下这京城的时局太乱了，不好做生意。”
“我也恍惚听说了一些，听得不真切，你同我说说，京城究竟如何了？”
“淳妃娘娘的父亲，因为主持科考有功，已被封为淳贵妃，又有圣上的宠爱，贵妃娘娘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已经可以和皇后娘娘分庭抗衡了。”
周围有人也听到了，凑过去问道：“那皇后娘娘能眼睁睁地看着贵妃娘娘得宠？”
那人道：“自然不会。皇后娘娘的父亲是刘将军，奉旨抓拿冥王的，他为了皇后娘娘，加大了搜捕的力度，征调了禁军一起搜捕。”
“我回来的时候，在风陵镇看见了，好家伙，成千上万的官兵，黑压压，冥王此次怕是插翅难逃了。”
有一个人挤过去，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听说啊，圣上搜捕冥王是假，圣上要搜捕的是这个。”
他用手指比划出一个八字。
有人看不明白，追问道：“什么意思啊？”
“先帝的八皇子啊。”那人道。
“啊？先帝的八皇子真的还活着吗？去年那些书生以八皇子之名闹事，我还以为他们胡闹呢。”有人愕然道。
顾雪甄捏紧了手中的酒盅。
如今是夏日，酒是凉的。
凉的酒，凉的酒盅，她的手指贴在上面，也是凉的。
刘将军是为了女儿和家族的前程而来，自然会拼尽全力搜捕。
江映月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时顾家，只怕连嬉鱼池里的鱼都要捞起来检查几遍。
她将酒盅送到唇边，仰头将酒饮完，又倒了一盅一气喝完。
她再倒第三盅的时候，忽然有人影往她这边来，沈雁警惕地转头看起，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穿着便服的贺云知。
他也在这酒肆中喝酒。
顾雪甄也看见他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
“别喝那么多酒，对身子不好。”贺云知低声道。
他似乎喝了不少，脸有些红，连带眼尾都带着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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