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凤凰错 > 第二十五章 归去来兮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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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锦愁对我说的,他不会放弃对魏周动兵的计划,而且他对军队的扩张速度快得惊人,无数曾经历过上一次魏乐之战的年轻人带着满腔热血投入了军队,整个江南被这股失控的复仇烈焰炙烤着。

  那些所有拿到武器的年轻人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冲上战场去屠戮不堪一击的魏周人,跟随他们卧薪尝胆的皇帝去夺回这些年他们和他们父母辛苦缴纳的税银,瓜分更加肥沃的土地,功成名就名留青史。可他们不知道真正不堪一击地是毫无战斗经验,空有一腔热血和幻想的他们。

  但就是这样盲目失去理智的年轻人在锦愁派向各地的征兵官吏怂恿鼓动下投身入伍,毫不顾念父母妻儿,情人的叹息和眼泪。几乎完全没有思考过通往魏周的征途,也许是他们的不归路。

  沈良又来过琅嬛书苑两次,他求我阻止锦愁将江南推进战争的漩涡,但我确实已无能为力,从他走时近乎绝望的眼神中我想七哥也拒绝了他。可和七哥对锦愁仍给予最后希望不同的是我相信这场魏乐之战已然避无可避。

  如果说还有一种能阻止他的方法,也许就是那一种了。我开始不断做和凤家寨有关系的梦,梦见我娘带着面纱抚摸我的头,梦见雨天幼小的我坐在廊下看蛛网飘荡,梦见凤嬷嬷、凤威、李符,但梦见最多的竟是我最怕的戛垮。随着这些梦的出现,我头脑中开始有个声音不断重复着,回去,回凤家寨去,苍老神秘的戛垮她能告诉我些什么。

  尽管我不能避免这场战争的发生,但我可以选择为那些年轻的灵魂祈祷,也可以选择不直面血腥的开始。没有等到新年到来,我便向锦愁提出自己想回凤家寨的事,虽然锦愁的眉头紧皱着,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毕竟我在宫中对他筹备战事会碍手碍脚。

  尽管不论是宫中还是京城都因战事一触即发显得萧索冷清,连最热闹的春节似乎变得无人关心。也许是感到这里将遭到战火荼毒,随着车驶出京城,我对眼前的一景一物竟都莫名留恋起来,几乎想将所见的一切都深深烙在心底。

  我们的车行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凤家寨,讽刺的是如果不是乐朝的急速强大令黔滇两地苗王胆寒,我们恐怕很难如此顺利安全地抵达。

  我让侍卫和宫女们宿在了距凤家寨最近的镇子上,第二天只带着素竹和两名侍卫换了衣服进了寨。

  “娘娘,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素竹从未进过苗人村寨,东瞧西看,难得显露出一个不满二十岁女孩的好奇和活泼。

  我慢慢走在当年那条青石板路上,在我已历经沧桑后,这条路竟奇迹般的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光滑湿腻,在雨后现出深深浅浅的黑色。

  拾阶而上,我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被全村人漠视孤立的小女孩,她去时身世成迷,归来毁誉参半,比起往昔这里应该更难接受我吧!故地重游,我也忍不住百感交集。

  “凤梧。”一个声音惊讶无比地叫着我。

  我抬头看去,竟是李符,他不是应该在镇上学堂里教书吗?

  李符带着满脸讶然想走向我,却被身后微微发了福的乌娜拉住,他眉头一皱甩开了她。

  “凤梧,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我笑着对他和他身后的乌娜点头,拒绝了李符让我去做客的好意,而是请他带我去找戛垮,免得我凭着回忆在去摸索。

  路上我才知道他没去学堂是因为学子都被招兵的人带走了,甚至连他的儿子也不愿再靠读书出人头地,而是一心想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无奈下他只能带着四五个太年幼的孩子回了寨。

  绕过了大半个寨子后,我终于看见了戛垮家的凤尾竹,多久了,我离开这里多久了,有二十年了吧,对苍老如戛垮的老人应该只是一段不长的光阴吧,可对我却是每一分一秒都无法忘怀的日子啊!

  在我怔怔地望了戛垮的吊脚楼时,李符一边若有所悟地道:“难怪戛垮这阵子见我总是重复说,该来了,该回来了。我一直不明白是谁要回来,原来是你。”

  我转头看向他,对戛垮知道我回来并不感到惊奇,她是戛垮,看尽世事的神秘戛垮啊!我正要迈步上前,却又被李符拦住了,他满脸担忧地看着我吞吐道:“凤梧,真的……真的要打仗了吗?”

  我凝视着他,无言以对。

  “你能不能和陛下说说不要打仗,娃儿们还都小,伤了碰了一辈子就毁了,还是……还是不打仗的好。”

  我看着他不由笑了,感觉他变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酸书生,而彻头彻尾变成了纯朴善良的苗家人,一个疼爱子女的父亲。

  我点点头,“我会说的,只是……恐怕没有用。”

  “你要是为难就算了,都是那该死的娃子自己硬要去送死哦!”李符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让所有人都留下,我一个人缓步上了竹楼,一声声熟悉的竹梯响,我时隔二十年后终于再次看见了坐在炉火边熊皮褥子上的戛垮。

  她本就佝偻的身子,如今更加弯曲,面对着炉火的脸低低垂着,她和这整座竹楼在时间中似乎是静止的,而改变的只有我们这些凡人。

  我迈上最后一层楼梯,站在竹楼上静静望着她,回味着她和我说过的每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微微抬了一下后道:“你回来了凤梧。”

  在她苍老的声音传进我耳中时,我漂泊日久的心终于停靠下来,我的眼泪滴在了脚下。

  走到戛垮对面坐下,我好似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装着满心往事的小姑娘。我只是静静坐着,心中似乎有满腔话想和她倾诉,但又不知该从那里说起,曾经沧海的心在一息间竟平静的无波无澜。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抬了抬头,布满刀刻一般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一如二十年前明亮,而此刻在红色的炉火映照下散发着一种温暖而悲悯的光。

  我望着她的眼睛,“戛垮……”话音落地,我像一个受了太多委屈忍奈了太久终于回到家的孩子,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哭了很久,很久,直哭到声音嘶哑连抽泣都没有了力气,只能默默淌泪时,戛垮用她粗糙温暖的手抚着我的头道:“你是带着前世记忆来这世的人,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话,可原来谁也逃不过命运!是我错了。”

  “戛垮,我只是想和我前世的爱人厮守这一生,简单的过日子,像寨里所有人。为什么会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明白更加不甘心,我为夏沐穿越千年,跨越生死,为什么得到却是永远无法弥合的分离。

  戛垮无语地用犹如枯枝的手,拨弄着噼啪炉火,红黄色的火舌舔舐着被烧地泛红的铜壶。这和我当年纹身醒来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你知道凤凰为什么要重生吗?”

  我泪眼婆娑地摇头。

  “即使是凤凰那样的神鸟也会有错有遗憾,它每次浴huo再生虽然烧毁了躯壳,却不能焚尽灵魂中对完美来世的渴望,孰不知金瓯有缺,世人有憾。此生有此生之错,来世有来世之痛,背负两世,本就是错。”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背负两世?”

  “因为前世不甘,今世为继,才将你带来了这里。”

  “就像对前世充满遗憾不甘的凤凰。所以你才会给我纹了凤凰是吗?”我痴痴地看着篝火,她应该早就知道我以前世为今生的开始,此生便注定是一场大错吧?

  她投射在墙面上的细长影子缓缓地点了点头,再次重复起当年那句话,“每个人背负的都是自己。”

  “可你最后还是劝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不是吗?你心里还是默默希望我能忘却前尘,好好过今生是吗?”

  戛垮也那样不语地看着火堆,她是那样希望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路要走,所以有些话说了也是枉然。

  “戛垮,凤凰会死吗?”我似乎又变成了二十年前那个在她面前受教的小女孩,认真地问着我幼稚的问题。

  “会。它会生,当然也会死?和万物一样没有不同。”

  “那如何让凤凰不在背负前世,真正死掉呢?”

  戛垮转过头凝望着我的眼睛,似乎透视进了我的心底。半晌后才道:“凤梧,我不知道。”

  无所不知的戛垮,原来竟也会不知道。

  “戛垮,你是否犯过错?”

  “当然。很多,甚至比你的还要多。”

  “戛垮,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有什么不同呢?”

  “戛垮,你怎样弥补了你的错?”

  戛垮沉默了,我想她沉入了她自己的往事中,有人说随着岁月很多事会被忘却,但我想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不论岁月如何砥砺都不会真正被忘记,只是被我们偷偷藏在了哪里,我们偷偷骗着自己。

  就像过去一样戛垮似乎告诉了我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可我不在对此迷惑,就像她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能看见未来,一个人也不能代另一个人做决定。

  走出下竹楼前,我问她,“戛垮,镜蛊真的是一种蛊毒,还是只是一个传说?”

  “你愿意相信哪一个?”戛垮不答反问。

  是啊!我愿意相信哪一个?

  真实的蛊毒?

  相信我和锦愁性命相系,不能彼此拥有,却要生死不离?

  相信它是美好的传说?

  将我和烈山紧紧联系,可像每个传说一样只能拥有一声唏嘘?

  我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镜蛊是否只有男女交合一种解药。

  她对我点了点头。

  戛垮最后凝望我的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正如她过去对我说的,眼睛看过越多说得就会越少,直至沉默,我想她那默然的眼睛,正是因为看过了太多,太多。

  步下竹楼的一刻,我回首望向她,突然感觉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变成沉默的戛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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