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事件过后没几天,大夫人——也就是陆庭轩的亲丈母娘那里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得了什么,于是原是对锦屏不闻不问的一个人,这下也赶紧热心地帮着她张罗起了婆家。
可也不晓得是从前里尚书府四小姐顶着的那个傻瓜的名头在这京城里传得太广,又抑或是锦屏自身的姻缘没有到,拉纤诓骗等种种伎俩都可谓使尽了,可就是没人肯上这个当。婚事一天天的蹉跎下去,大姑爷在府中出入的越加的勤便,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大夫人的头发几乎都快要急白了。
陆庭轩过府来的次数既多,而亲事一时又没有着落,马姨娘过锦屏这里来的时候也就跟着便越发的频繁,且每每来时兜兜转转明里暗里的也就是那几句话,要锦屏这样的女儿家千万要安分守己莫作他想,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乌鸦即便攀上了高枝也变不成凤凰,锦屏听了口中应着,心中却只是冷笑。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大夫人如此这般的紧锣密鼓细心操持之下,五月间正是摘枇杷的那时间,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有了眉目。
对方是尚书大人从前的一个门生的一个远房的子侄,名字叫做陈耀祖的。那陈耀祖今年三十有三,从发蒙起读书就不甚厉害,是以二十几岁上便花钱捐了个监生,然而就是三年前新帝登基的时候,靠了大开恩科,又靠了在京里头做京官的本家叔叔的四处活动,竟然也还捞了个知县。
去到下面走马上任的时候,家里头的那个病怏怏的糟糠连同着几个通房陈耀祖并未带过去,而是到了任上之后另外添置了两房妾室。熬到今年开春上,家里面的发妻终于死了,回到京中于灵堂前洒了几滴热泪,头七的时候又在新坟上烧了几张纸钱,孝巾一除,陈耀祖跟着便开始盘算起了要娶个新夫人进门。
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家里面的那两房小妾虽得他的欢心,可毕竟出身不好,扶正了说出去不大体面,所以总还是不如另娶一个大家的小姐为妙——娶进门的新人纵是样貌不堪些,可说出去不但脸上有光,而且指不定还能够有益于宦途。
有关四小姐的传闻陈耀祖也是听说了的,只是一来尚书府的这棵大树放在平日里以他的身家决计的攀附不上,二来这些关于四小姐的闲言京里头的人虽然个个心知肚明,可是一出了这京城的地界,外地人却也未必晓得,是以几番思量之后,那陈耀祖心里便也有了计较,当即便与尚书府里头派过去保媒的一拍即合,一口敲定。
大夫人那里既然古道热肠的狠,而陈耀祖也是急着要回任上去,因此上采吉、问名、纳期这几项程序,两家便也就凑合着匆匆而过,只等着吉日一到,便要将新人迎娶进门。
也算是平白的捡了个便宜,陈耀祖那厢里自然是时时登门,岳父岳母大人一口一声的叫的好不热络;而大夫人虽说是一见了这位新姑爷便眼含鄙夷之色,可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终于能睡上一个好觉;至于马姨娘呢,女儿能嫁出去于她来说都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更何况女婿还是个堂堂一个知县,她却还有甚么不满足的?
众人都是这般喜气洋洋的,于是锦屏的烦恼倒是被衬托的越加的分明了,然则锦屏这里虽然腻烦,倒也并不心焦,该是怎样还是怎样,床底下的小包袱,她是早已经收拾好了的。
就这样一团和气的,大家共同的伸长了脖子巴望着婚期。只叫人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平地里却又炸出一个惊雷——陈耀祖悔婚了,陈耀祖居然悔婚了。
听到这个噩耗,大夫人嘴里啊哟一声怪叫出来,戴满了金镯的两条胖乎乎的胳膊则在半空中抓挠了几下,而后背过了气去。
事情是这样的。话说跟尚书府攀上了亲戚之后,这陈耀祖原是喜滋滋的,但随即,也不知是听了哪儿的风声,却竟然叫他听着了,原来李家四小姐也就是他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手的未婚妻,居然和自己的大姐夫也就是左拾遗陆庭轩陆大人是有一腿的。还没成亲却就已经戴上了绿头巾这也就罢了,可是要说那位陆大人呢,即便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绝对惹不起,故此又经过了好一番辗转反侧左思右想,陈耀祖最终还是以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并冒着得罪尚书府的危险,作下了那个艰难的决定,退婚。
进府里来取回庚帖的那天,尚书大人大夫人一干人等统统没有露面,那些引路的下人们也就一径儿的把个陈耀祖给带到了锦屏的面前,让他自管正主儿要去。
中间隔了一道帘子,开始转弯抹角的提起来意的时候陈耀祖还不住的晃动着肥胖的身躯,像是还有几分扭捏几分畏惧,大概是自己也觉得理亏,怕帘子后头的人闹将起来。只是帘子后面坐着的锦屏一直都不曾开腔,于是渐渐的,他也就开始张狂起来,一面假惺惺的说起自己的难处,一面则拿着他听来的那些话含沙射影的羞辱起了锦屏。
陈耀祖以为,帘子后面的那位之所以既不开口也不吵嚷,是因为对于这门亲事早已经是盼望已久,也早已经是死心塌地。没了他,这四小姐以后怕是再也嫁不出去。
一向都是通透玲珑的,锦屏自也摸准了陈耀祖的心思,但却还是一直忍耐着,直等到了他那厢里好话歹话都说得尽了,这才终于慢条斯理的开口问了一声,“陈大人的意思香瑟虽然驽钝,却也是听明白了,只是这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尤其是这庚帖一朝拿回去了,这事便是永无反转之期。且容香瑟再多问一句,陈大人果真是定下心意,再无反悔?”
香瑟,也即是四小姐的闺名。
还当是帘幕后面的人还想要挽救,陈耀祖情不自禁的便笑的越加的洋洋得意,也越加的底气十足,脸上的好几团肥肉也都跟着那笑容抖将了起来。努力的挺直了在大人物面前常年都弯下去的脊背,陈耀祖昂然应道:“这个自然。”
“好!陈大人果然男儿本色,有志气!既然如此,那不知香瑟再冒昧的请陈大人你立了字据,可不可以?”坐在帘子后面的锦屏的眉梢眼角此刻不自知的便已染上了几分喜气,但声音却还是清凌凌的,不卑不亢,让人摸不透情绪。
“何必多此一举?”锦屏不动声色,于是帘幕之外的陈耀祖便也就跟着陷入了疑惑。
但锦屏却只是笑而不语。
候在一旁的翠浓则赶紧的乘机捧上了笔墨。陈耀祖虽迷惑,却还是冷哼一声,文不加点,白纸黑字的写上了,两人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墨迹淋漓的字据伴着那一纸写着四小姐李香瑟生辰八字的庚帖经由春杏的手交还到了锦屏的手中的时候,锦屏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
其时帘幕外站着的陈耀祖,还在催着锦屏还回自己的。
落落大方的掀开了一直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帘幕,锦屏笑颜如花,清艳绝伦。迎着陈耀祖已然呆滞的目光,锦屏将手中的那张庚帖掷回到他的怀里,“给你!”
一语既毕,锦屏随即拖曳着长长的裙裾,凌波微步,飘然而去。待到回过神来的陈耀祖再看过去,空空的房间里,哪儿还有佳人的丽影?
回过头来哭天妈地的,陈耀祖找到了大夫人那里就又要反悔,大夫人一听,便又有了一丝活气,可再一听这蠢货竟而还又立了字据,遂又颓然的倒了下去。陈耀祖再又找到了尚书大人那里,然而尚书大人躲在书房,终于也不曾接见,退婚一事便已经让他老脸丢尽,他可再也丢不起那个人了。
哭丧着脸丧家之犬一般的栖栖遑遑的在尚书府里头转了半天,陈耀祖终于还是没有能够如意。
坐着马车回到家中之后,一口鲜血吐出来,陈耀祖当即便害了一场大病,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思虑过重急火攻心。病体微愈之时,拖着掉了好几斤肥膘的身子陈耀祖又不甘心的还四处奔波了几回,但有那一张字据在手,终是无可挽回。
淹淹煎煎的拖到了五月底,一场病瘦了十来斤的陈耀祖也总算是绝了望,坐了一辆马车,怏怏的离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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