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某所图,并非庐江之地,更非庐江权势!”
陆远开诚布公,直言不讳:“如今庐江,皖城制度与其余各县多有不同,虽然暂时并行不悖,但一郡两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陆某所谓庐江一体,只图消除异端,长治久安!”
他说话间走下主位,将陆康和乔景分别搀扶落坐。
至于他的准岳父蔡邕,依旧躺在地上昏迷,只能任由华佗和张仲景照顾。
他本来有更直接的手段解决此事,多说这些,只是为了给陆康一个解释。
虽然此举是为了他祖父摆脱琐事纠缠,早日颐养天年,但也终究会架空他祖父。
而庐江一体,同样是他势在必行的无奈之举,只不过此时提前运作了!
天子刘协给他封赏时,就故意留了后手。
赏他天下第一武职,却没有任何实权,只希望他放弃皖城,去南阳和袁术相争。
他想要破局,就得从庐江开始,而这怎么也绕不开他祖父!
“一郡两制,孰优孰劣,诸位有目共睹!”
陆远环视众人,语气淡淡:“陆某所图,只为我庐江的人才与技术共享,自上而下,号令如一!免得一点难民琐事,便让我祖父往返操劳,疲于奔命!”
公堂众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他们心中了然,说的再多,结果都是要夺权!
陆远的麾下自然不在意,他们巴不得如此,跟随陆远建功立业。
旁人则无话可说,这毕竟是陆远家事。
而且陆远手段温和,他们无从指责,更是手握大军,让他们无力指责。
只有郭嘉稍稍疑惑,大军刚南下一天,这囊中之物,何必急于一时?
鲁肃同样心头沉吟,刚刚取了居巢之地,怎么现在就要整个庐江?
陆康白眉微抬,面无表情道:“孙儿,说说你的办法吧!”
他人老成精,自然知道他孙儿所言,只是为了给他解释。
否则以他孙儿以往手段,早都按着众人脖子开始下令了!
只是他心向朝廷,总担心他孙儿效仿袁家兄弟,坏了他陆家的累世忠名。
“对,直说就行!”
乔景则眉开眼笑,乐呵呵道:“朝廷毕竟刚刚光复,三公不全,行事难免疏漏,竟然忘了你的实权封赏!你祖父对朝廷忠心耿耿,此时正好为朝廷查漏补缺,趁着自己年迈体衰,退位让贤!”
他对朝廷并无真心,对陆家祖孙更是心情复杂。
老混蛋暗中使坏,小混蛋色胆包天,以至于拱了他乔家仅有的两颗白菜!
他乔家无男丁,此时早已别无选择,只能彻底登上这小混蛋的战船。
幸好小混蛋还算争气,北上一场让他乔家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更是直接拿下了丹阳!
这才让他有心成全陆远,只是说话依旧绵里藏针,不愿让这老小混蛋心中舒服!
陆康闷哼一声,没有理会。
其他人也看出这当中的言语争锋,更是不便多言。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小子的办法简单!”
陆远神色稍缓,和善笑道:“小子麾下有的是能臣干吏,足以应对当下的庐江局面,正好可以为祖父分忧!”
他心头一松,乔景这个老家伙,虽然说话难听,但终究解了他的尴尬。
如此一来,他临时起意的庐江一体,正好可以名正言顺。
让他既能彻底掌控庐江,还不至于让祖父为难!
陆远言笑晏晏,转身向陆康笑道:“祖父,我庐江各县往往自行其是,太过繁琐,不如自上而下,统一运筹,不知祖父意下如何?”
庐江是他囊中之物,唯一阻力就是他的祖父!
血脉亲情,他终究无法割舍。
陆康老脸一沉,白眉紧皱:“老夫不是三岁孩童,无需你如此维护颜面!你有话尽管直言,只要不是危害朝廷,老夫自无不可!”
他知道自己孙儿这般磨蹭,只是为了照顾他的老脸。
虽然心中感动,却也不愿在众人面前表露!
“祖父放心,孙儿懂得分寸!”
陆远心中长舒一口气,一脸肃然道:“孙儿麾下韩暨,可任居巢长,专司我庐江冶炼事务,让我庐江百姓,人人可得铁器劳作!”
韩暨匆忙下拜,心中难免忐忑。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得陆远举荐!
而且还是以他之所长,让他一步登天!
陆康微微点头,此事他孙儿已经和他说过,利民大事,他没理由拒绝!
不过这只是他孙儿的开场白,依旧再给他找台阶!
陆远挥手一指满宠,一本正经道:“孙儿麾下满宠,可在郡内任职功曹,专司我庐江赏罚司法,为祖父监察庐江各县,为百姓惩恶扬善!”
满宠呼吸一急,同时起身施礼,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为人嫉恶如仇,能够如同商君一般掌管司法,铁面无私,正是他的夙愿!
现在他的主公正为他当众举荐!
“太守专郡,劝农赈贫,决讼断辟,兴利除害,检举郡奸,举善黜恶,诛讨暴残!”
陆康轻捋长须,面沉似水:“检举郡奸,这正是老夫职权!此人可到郡内一试,如果确实如你所说,老夫自当重用!”
他说的正是朝廷赋予他这太守的权利,没有一丝逾矩。
心中也明白,自己孙儿不会在此事上胡闹,此人必然可用。
只是规矩不可废,免得让人觉得他任人唯亲!
陆远对自己祖父心思了然,不禁再次一指陈群,郑重其事道:“孙儿好友陈群,素有大志!如今正在为皖城因地制宜,修订律法,可到郡内任职郡丞,为祖父决讼分忧!”
陈群一怔,还有自己的事?
郡丞一职,那可是郡内太守以外的最高官,往往都是太守最信任之人!
而且陆远所言,并没有把他当做麾下,而是好友!
难道是因为这份姻亲关系?
他虽然聪慧,却也不知自己所做之事,远超谋一时势的普通谋士,而是可立千秋规矩的真正大才!
陈群拂袖施礼,心中惴惴。
如果能做郡丞,是不是可以先试行一下,自己那个尚未成型的选官制度了?
举孝廉制度,堵住了所有寒门子弟的上升通路,着实贻害无穷!
陆康大袖一挥,微微点头:“风度翩翩一君子,可以试试!”
他见陈群精神朗朗,相貌堂堂,一看便心生好感。
至于是不是自己心腹,自己孙儿举荐的,还会害自己不成!
陆远挥手一指鞠义,向陆康乐呵呵道:“祖父,孙儿麾下鞠义,为人勇烈,可到郡内任职都尉,为祖父掌管兵马,诛讨暴残!”
郡内的府兵并不多,即便加上各县衙役也没多少,庐江真正的兵力还是讨逆军。
他麾下大将,都要在讨逆军中任职,沙场血战,建功立业。
可以说都尉一职,在他这个骠骑将军亲率的讨逆军面前,完全形同虚设。
他之所以举荐鞠义,一是不想祖父再考虑军事,虚增忧思,二是要将庐江各县牢牢把控在手!
方便他之后动作,彻底将庐江变成讨逆军的大本营!
鞠义稍稍尴尬,上前抱拳施礼,心中却犯着嘀咕。
难道是将军嫌弃自己武艺低,或是战阵谋略差?
可自己再差,也比断手的武安国强吧!
陆康不以为意,随意挥手道:“可以!”
他同样知道这只是虚职,对此并不在意!
陆远唤来许劭,依旧向陆康笑眯眯道:“祖父,先生一代名士,一双慧眼看遍天下英雄,可到郡里任职主簿,为祖父选拔贤才,举善黜恶!”
许劭老脸颤了颤,自己一把年纪了,现在还能入仕?
月旦评虽然风光人前,但毕竟只是点评,没有选拔权。
而且只在民间盛行,根本不被蔡邕这等真正名士放在眼里。
甚至之前在徐州多说几句,就被陶谦礼送出境,实则就是扫地出门!
现在这份庐江主簿,背靠陆远这个强势军侯,他自然心中觊觎!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却着实难以开口称谢!
陆康捋须一笑:“诚所愿也,不敢请耳,今后就有劳许先生了!”
他其实对许劭没什么观感,甚至还曾因许劭给他孙儿的评语,亲自出面敲打过,同样险些礼送出境!
现在只是看在他孙儿的面子,以及许劭年纪的份上,开口客气一下。
“孙儿,太守六责,你已经为老夫找了五位能人了!”
陆康手撵长须,不动声色道:“劝农赈贫,兴利除害,这两样事,难道也是行伍中人擅长的?”
他看出自己孙儿的意思,完全按照太守六责举荐,没有丝毫逾矩。
显而易见,是不想让他为难,又想让他歇歇了!
之前他确实因为陆家后继无人,一直劳碌。
陆家只有一个女婿顾雍还算人才,可惜没学到蔡邕的耿直,却不知从哪学来一身中庸之道。
屡屡知而不言,故作高深,让他不喜!
如果这些人真有本事,他倒愿意清闲一些!
“祖父,孙儿好友,并非全是行伍中人!”
陆远看了看诸葛玄,回身笑道:“诸葛先生,曾为袁术最器重的文臣,可助祖父劝农赈贫!而孙儿好友鲁肃,在皖城大兴建设,更是能臣干吏,可为祖父兴利除害!”
劝农一事,并不需要什么才能。
百姓最是朴实,只要有一份自己的土地,他们无需旁人相劝。
而赈贫则更与才能无关,人品公正即可。
陆远并不知诸葛玄本事,只是先把他拉到自己阵营里而已。
至于兴利除害,鲁肃在皖城大兴建设,开荒修路,这只是简单事宜。
只要鲁肃坐镇皖城,调度四方,就可轻易完成!
诸葛玄呆了呆,自己只是袁术麾下属吏,最多写写文书,什么时候被器重过了?
要不是这位将军器重诸葛亮,让黄忠将自己抢了出来,自己肯定还在袁术麾下写文书呢!
这个劝农赈贫,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总比一个属吏强!
鲁肃则大袖一飘,向着陆康一施礼:“下官见过太守大人……”
他心中了然,看来自己要给整个庐江修路了!
“好,好!郡治迁到皖城,再由你等助老夫管理庐江,老夫倒可以松懈一时!”
陆康迟疑片刻,忽然抚案大笑:“不过老夫有言在先,若是谁怠慢了政务,即便我孙儿没有军法,老夫也有专杀之权!”
他知道自己孙儿的心意,此刻既然没有逾矩,他也愿意成全!
毕竟当初为了让孙儿北上匡扶朝廷,他也曾坑过扬州刺史陈温。
以他的年纪,早已不在乎个人权势前途,只要没坏了朝廷的规矩就行!
“徒儿,看到阳谋之道了吗?”
水镜先生司马徽拉过陆逊,老眼微眯,低声教导:“所谓阳谋,就是挖一个坑,让人不得不跳!你兄长此举,不只提前取了庐江,也给人挖了个坑啊!”
陆逊稍稍疑惑,看向满脸含笑的陆远。
陆远心头正得意,却突然耳根耸动,神色一冷,向着黄忠指了指屋顶!
他们商议要事,竟然有人在外偷听!
黄忠同时抽出利刃,挂着笑脸,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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