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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停下来的那一刻,柳健雄终于拿定主意:眼前的幸福是珍贵的!
他们走下车,倚靠在悬崖栏杆边,眺望城里夜色。城市的夜色总是比白昼更加妩媚炫目,华灯星星般密集,孜孜热情地燃烧着,妄图将城内每一处黑暗都点亮,放肆的姿态像极了夜场里的舞女郎——丰盈、暧mei、永不倦怠……
夜风袭来,吹皱了眼底的光与影,吹起了长发飘飞。柳健雄轻拂女儿发梢,喃喃道:“二十年前,她的头发也是你这般青秀顺直……只不过,短了许多。”
“母亲以前是留短发吗?”承星好奇道,却并不感到父亲的话言里有任何蹊跷。
柳健雄一怔,“对,你母亲以前的头发总是只留不到披肩这么长。”
“爸,说说你们的故事吧?我想听。”
柳健雄伸手握住女儿的手,慈爱的说:“星儿……其实,你看得出来,这些年来,我与你母亲之间一直温馨甜蜜,我总是时常感念此生得之不易的幸福,承蒙命运之神的眷顾……”
“爸——”承星抢断他,“你明明知道我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些。”
“好吧,星儿,既然事已至此,再做隐瞒也无意义,今天为父就把我跟你母亲早年的一点点恋爱史通通告诉你吧,你权且当作平常故事来听就好,别太往心里去,好吗?”
承星微笑着望着父亲,点点头。
柳健雄放开承星的手,凭着栏杆,十指交织,抬眼望着远方,开始述说:
“高中的时候,俞程是全校响当当的人物之一,她成绩优异,才艺风流,家境甚好,人亦漂亮,全校师生几乎无人不认识她,许多男生排着队约请她看电影,送她鲜花和礼物,但是,她非常自傲……”
“你也在追她之例吗?”承星冷不丁的问一句。
柳健雄一怔,随即否定,“当然不,我爱的人是你母亲。”
柳健雄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女儿,希望她能相信。
承星额首,她当然相信父亲,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一直坚信不疑。
柳健雄欣慰一笑,他接着说:
“到第二年下级,我忙于高考——我比她们高一个年级。我本已无心再关注那些风月恋幕之类的事情,却在某天无意间听到同学议论说……他们说俞程…不是正常人,而是……是……是妖物!”柳健雄极其艰难的吐出那两个字,像是要把一个青天大好人反贬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于心不忍。
承星并不插话,她理解父亲对于俞程背负的种种污秽词句不忍道破的情感——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间的诚挚是常常令人感动的。
柳健雄把头转向另一侧,顿了半响才又说:
“他们说她根本就不喜欢男生,要不然……她不会对每一个男生的示好都视若无睹,置若罔闻,毫不动心……
“更主要的是,他们说……俞程和一个女生一直同食共寝,无甚亲昵,不得不教人遐想。”
“那个女生就是母亲?”承星喃喃问道。
“是的……我原本以为那些同学只是因为忌恨她,才编排出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来污秽她的名声,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这种事是常有的!可是,当我亲眼看见她们的亲密言行时……我才相信:无风不起浪,流言总有因。她们看起来太像一对情侣,只是她们自己不清楚罢了。不……也许只是玉清不清楚,也许,哎,我也不清楚……”
承星沉默不语,柳健雄接着又说:
“我第一眼看见玉清时,我就被她天使般的笑容深深迷住,她的无暇、清纯根本不似生长在人世间的。”
“你爱上母亲,因此决定把她从俞程手中抢过来?”承星说。
“是的,我使尽浑身解术用了近半年时间追求玉清,皇天终不负有心人!”柳健雄轻叹一声,”高中的最后半年时间……“
“可是皇天负了俞程。”承星忍不住脱口而说,说完后自己一怔。
柳健雄没有在意女儿的异样,说“你说的没错,可是,同性恋……在当时的中国内陆毕竟是极其隐讳的词,女同性恋的路更是艰难葡匐。她应该知道她们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可是爸,你并不是命运之神!?”
柳健雄一愣,此时才有些讶异女儿的反应。
“对不起,我是说,这并不应该就是你可以抢走妈妈的最恰当的理由,毕竟,你已经猜测到了她们的关系。”承星冷静的解释道。她尽量避用夺人所爱之类的字眼,毕竟对方是她尊敬的父亲,但是,就单纯的情感而言,她依然客观的站在俞程的那一边。
“没错,那的确不是抢走玉清的最好理由。”柳健雄轻轻吁一口气,“可事实证明,能给予你母亲幸福的人是我,不对吗?”
无可否认。
柳健雄又叹息一声,接着说:
“其实,我想到过…我知道…我能理解俞程的感受,我甚至…试图把玉清还给她!”
柳健雄迎上女儿的目光,眼内泛着光,他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吗?从摊牌后看她转身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我错了!第二天听玉清说她没有去上课,我就开始在校园里找她,我用尽我所能想到的方式找过她啊!……我甚至对着老天发誓:只要能找到她,我一定把玉清还给她!……可是……可是她就像是忽然从那片土地上蒸发了一样!真的……就像是蒸发一样……彻底消失……再也杳无音讯……
“可是,她的书,她的衣被,她的日常用品,所有的她的东西却又统统的摆在那里,就是人不见了……人不见了!……”语毕,柳健雄把脸埋在双手里。
承星呆住,她从不曾见过父亲此种神情,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刚刚还在为俞程鸣不平,而此时内心情感的天秤不得不偏向父亲。她安慰父亲道:“幸好她并不脆弱,她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
“是的。……后来才听人说,她转学了,至于转到哪里,却没人知道。”
“母亲也不知道吗?”
“没人知道。她走后,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联络,包括玉清。”柳健雄闭上眼睛,仿佛往事令他心碎,“她这一走……就是许多年。”
“难怪,母亲说你们是多年老友,却多年不曾联络。”
柳健雄睁开眼,半响,又说:
“不……其实,在四年后冬天里的一个周末,她有打来电话,只是……那时我跟你母亲早已经结婚……”
“那么,那四年里,她还好吗?”承星问。
“她——”柳健雄像在努力思索又像努力回避思索,终于他说:
“她说……她说她很好,她说她去外地旅行了三年,然后想通了一切,于是她重新参加了高考,考上了大学。
“可是,她越是轻描淡写,我却越是感到愧疚。旅行,她竟用旅行二字来简短概述她那三年的生活!?苦难,怆痛,无奈,孤独,甚至绝望……那些都算什么?!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我,仿佛连说声对不起都显得完全多余!没有资格……”
承星握住有些颤抖的父亲的手,暗责自己问的过多,她安慰道:“爸,您没有对不起谁,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我相信俞程她是真的没有怪您的。”
“真的吗!?俞程她……她真的不会怨恨我?”
承星想起俞程对母亲说的话,肯定道:“至少,正如您所说的,您确实带给了母亲一生的幸福!我想……俞程她是从心底感激您的。”
“哎——”柳健雄叹息一声,又道:“这也是我至今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吧……我时常想,我至少让她心爱之人得到了快乐幸福,我不肯让玉清经受一点点苦难,我要让她做天下最幸福、最快乐的妻子,我教育出三个乖顺而出色的儿女,我让她做天下最骄傲、最满足的母亲!我努力了……”
“爸,您做到了!您真的做的很好!您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丈夫,是最慈爱的父亲,是最忠诚的朋友。爸,您真的很了不起!”承星鼓舞父亲,她真心希望父亲背了二十多年的包袱可以御下。
柳健雄欣慰地笑笑,轻抚女儿的发梢,揽过女儿肩膀,说:“星儿,你知道吗?你才是为父此生最大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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