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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的人说,“大柱子家有好事了”。
大柱子一家三口人过日子,二柱和他父亲。他的母亲死得早,这一双筷子夹骨头——光棍三条的日子也实在难过。
有一次,对门大甩爹对大柱爹说,“家,家,什么叫家,这宝盖头代表屋,这‘豕’是猪,按照古代人的看法,屋里头有猪就是家了,但是家里要过的好,过的有滋有味,过的安定,不出事情,关键要有个女人,所以古人又造了一个‘安’字,你看,这‘安’字,是个会意字,屋里面有个女人,家才能安。这家里没有一个女人撑着,怎么看怎么像一座破庙。”大甩爹解放前读过私塾,在说文解字方面有一套,在旮旯村除了何半仙之外,是最有学问的了。他说的话,总是有根有据的,知根知底的,都能够旁征博引出一些典故来。
大柱爹说,“谁说不是呢,这四条腿的蛤蟆好找的很,可是这两条腿的人难找得很呀,真是的养个闺女住高楼,养个儿子夜夜愁啊,说了好几个,也不知是驴不走,也不知是磨不转,都不能成,你说我这又当爹又当娘的人能不急吗?”
是的,大甩爹说的有道理,大柱子爹急的也有道理。大柱子也不小了,快三十了,虽然他有的是力气,耕田耙地,打麦扬场,撒种赶车,喂猪打狗,样样在行,可就是脑子不好使,嘴有点散,像个没有戴笼头的大叫驴,想叫就叫;像一杆经常走火的枪,想到啥,“砰”的一声就出去啦。村上人说得好听的,说大柱子说话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说得难听一点的,说大柱子是“歪嘴骡子卖驴价钱,坏就坏在嘴上。”
大柱子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和别人说话头三斧头还能砍,但砍着砍着就木匠丢了墨斗,失去了分寸。
关于他脑子不好使,说话欠准成的事情,村上流行着各种版本。
大柱子虽然头脑里缺根弦,但他养羊却是一把好手,他养的羊个个膘肥体壮的。一天,一位临村的屠夫登门来买他的羊。
“柱子,这羊卖一只给我吧?”
“你给多少钱一斤?”
“乡邻乡亲的,三毛五,我还能亏待你。”
他把手一挥说,“你歇着吧,上个集,人家给我三毛钱一斤,我都没有卖。别说你给三毛五,你不给二毛五,我是不会卖的,你以为我憨,是吧,我不憨。你以为我不会算账,我加减乘除什么不会,”于是他就给人家背诵他整天挂在嘴上的小九九,“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大柱子有点憨,可又偏偏以为自己聪明,常常想占人家的嘴上便宜。他常常设计一些小儿科的两难的问题让人回答,类似赵本山小品中的“忽悠”一类的玩意儿。“忽悠”也有个高下优劣之分,会忽悠的,人家无往而不胜,他不行,常常三下五去二,就被人家掌握了规律,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例如,“你吃辣椒辣谁的pì眼”这类的问题,不论别人回答说“辣我的pì眼”或者是“辣你的pì眼”,他都占便宜,但是又常常弄巧成拙。
他经常和人斗嘴的,最拿手的一个是关于“麻雀落在你的头上叼谁的蛋”的一个问题。
“哎,毛蛋,你知道麻雀落在你头上叼谁的蛋?”
“叼你的蛋。”
“哎呀,你的头是我的蛋”。
“二大爷,你说,麻雀落在你的头上叼谁的蛋?”
“叼谁的蛋,叼我的蛋呀。”
“哎呀,二大爷你的头怎么是你的蛋呢?”
这样一些极其简单的小聪明,耍个一二次也就够了,可他一个黄莺吃香嘴,遇到谁都来这一套。俗话说事不过三,这说得多了,就被人家掌握了规律,他未曾开口,人家就抢先说了,弄得大柱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叼你的蛋呀,不,叼我的蛋呀。”惹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他这一招不行,于是不知从哪里贩卖来一首儿歌,见到谁都唱,“俺俩好,俺俩好,俺俩一锅炒驴屌,我去抓盐,你含着就跑。”,占了人家几次嘴上的便宜,又被人家掌握了规律。他第一句还没有唱出来,人家就说了,“大柱子,这回该我去抓盐了,你含着驴屌快点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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