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金貂应让侬(韩子高) > 一百六十五 不知喜忧

??江南初定,日日政务极其冗繁,皇上寝殿一直挪移到了太极西殿,龙榻自当华奢,明晃晃垂幔之上有纯金镶嵌金钩,榻上的蜷起腿来往里翻了身,再不说话。

  今夜全城喜庆,三更过后仍不安静。

  陈茜拍他起身来喝些茶水暖一暖,韩子高也不动,"不高兴了么……方才不会有人听见的,大将军这时候才不好意思?"

  那人回身瞪着他欲言又止半晌自己也笑起来起身接了茶水,沐浴过后潮湿的发丝还不及束起,披散在肩上,陈茜顺势探手入他发间抱着人不动,淡淡香烟弥散开来宁谧一刻,韩子高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只犹豫着开口,"陈茜,我听闻前日安成王归属江陵之地……也已经得子设百日宴……皇上总也要为子嗣考虑,不要再这样固执了,你该懂我,我不会为这种事多想什么……"

  陈茜停了片刻接过那空了的杯子,也不想破坏什么氛围,放下了那帷幔两个人安静躺在榻上,"就这么一夜安静,却也总要想及这些扫兴之事。"

  很亲密温暖的姿态,他随意拉着他的手摆弄韩子高长长指尖,也看着出了刀剑的茧,薄薄一层,却不掩风华。

  

  韩子高瞬间有些感慨,天明之后一切都还是需要回归正常的路途,他为君他亦位及人臣,还有那么多子民看着他们,仰赖这一方天下……

  他记得很多年前陈茜就说过,自己同他一样危险,不会是那种随意便能放手梦想放手所求的出尘之人,"你我如今已经做到了,便要好好地让这耗尽心血求得的功业传承下去。"

  陈茜突然有些触动,侧了脸面很认真地抬手勾勒他的眉眼,开口好似是自语一般,"有时候我会想……你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韩子高立时以为他是故意,憋了口气推了他手去,"胡言乱语。"

  陈茜这才明白他想得岔了干脆应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将军都想到了,那不如试一试……"

  "陈茜!"惹得身侧之人立时大怒。

  低笑无语,烛火熄灭,昏暗中竟似是回到了几年前,他为自己冒险交换领军而出,陈茜曾经发过誓,此生他若不能立他为后必死为刍狗。

  "其实我仍旧觉得人生当恣意,若当真立你为后又能如何?如若我可以再无心无情一些,舍了沈妙容,便让我彻头彻尾负尽当年往事只换当下……"陈茜幽然叹息,"你却总也不能听话,你若开口,我予你半壁江山又如何?"

  可是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韩子高想要的一切也不需要他来维护证明,所以这誓言愈发显得带了不吉。

  

  一夜安稳沉静,将军府中纸灯零星穿透夜色,温热的汤食早已冷却,房中女子独坐梳妆,毫无睡意。

  "将军带了话了,今夜留于宫中尚有要事。"

  很久之前便有宫人出来传话了,让府中不用再等了,郁书此刻眼见得快要天明却已经再不想睡。

  这几日她莫名的身上难耐,不想让爹担心,自己也便忍下,这时候看着那冷了的元宵却忽然觉出胃间一阵翻涌,只觉得自己恐怕是生了病的,毕竟也是心里埋了怨,郁书不愿再烦扰他,韩子高若无事总是回家中同她陪爹一起,本来府里人人都很是平和安静,寻常夫妻生活罢了,这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如同皇后当日所劝也未尝不可,彼此安心地守护住幼时的念想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总是家人。

  

  可是如今她难耐靠在妆镜之旁,佳节之夜人团圆,她却也等不来他,不敢让自己胡思乱想这一夜到底他在做什么,却只觉得头晕难耐愈甚。

  这场孽缘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个完结?郁书愈发不知道如何给自己寻到一个平衡点,所有人都在劝她不要想那么多,他总是她的丈夫,家人之重,乱世女子便不要争那么多了。

  可是她便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同以前的蛮哥不再一样,就算这亲事是两个人都偏差了心思仓促成婚,但是也算让自己得偿所愿了,可惜如今却换得她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心思。

  

  明明是错了的,郁书心下却强迫自己死都不愿承认。

  天明之后府中侧门有些动静,一队人马看似是远途而回,恰好赶上了佳节刚过,华皎看着时辰尚早而府中无人,只得引人往将军同夫人屋外去。

  一时他只当昨日乃上元节,大将军必是归家的,轻声在门外开口回了一句,"大将军,这一季的沙棘已经带回了,是我亲自命人从会稽采集而回,不会有问题。"

  

  屋中郁书一愣,她并不清楚华皎如此何意,倒好象极是避着人一般,沙棘又是些什么?

  她即刻也不知如何回答,屋外的人更是奇怪,若在往常华皎如此三言两语回禀一声,韩子高自然会意直接出来,今日却是怎么了?

  他望望天色,总还不到入宫的时辰,"大将军?"

  屋里起了人声,却是郁书推开门有些莫名,只无奈笑了笑,"昨日他未曾回来,该是一直在宫里,大人若是有要紧事,还是直接入宫寻将军吧。"

  说完了她却看着晨光之中这一队人完全做了百姓装束,分明是种掩饰,有人托了一只锦盒,听她这么说起迅速地藏入袖中不再多言,华皎也即刻收了声音,谢过夫人便挠挠头往前边去,"上元节大将军尚未归家……咳……"

  明明华皎什么也没说,只有些惊讶目光而已,但听在郁书耳中全然不同,她重重掩上门,这让谁知道了都分明是给她难堪。

  

  出了正月果然陈茜料想之事已然迫在眉睫。

  北齐使王琳眼见陈昌被处决,聚兵几月后勾结东阳太守留异,抚绥五郡之中拥兵自重,应于王琳等反。

  太极殿中大将军韩子高即刻请旨讨伐留异,同太尉侯安都整顿三军,皇上御驾亲至南郊祭天为出征仪式,此一仗涉及江北势力,且朝中自梁帝之时残留之下的各方拥兵隐患必将各有所谋,人人心下清楚恐怕这一次留异之仗不同以往。

  一直到午后仪式完毕,皇家车撵驰回宫中,左右依仗铺开,宫门之中却有人焦急而待,陈茜匆匆回殿,"子高,此次一旦开战便将搅入各方积怨,恐怕演变成持久混战,自郢州左右都有敌方兵力。"他停了一停望向身后随着的人,"王琳早年已于中游拥兵,绝非一朝可以铲除之势,恐怕此仗定要经年。"

  今日着朝服参与仪式的年轻将军微微颔首,"我很清楚,但是此仗我们必须赢,否则江北虎视眈眈,日后更成大患。"

  两人恰是行于太极殿前,韩子高今日同太尉请战之事天下皆知,更是三军齐整只待一声命令便可出征,明黄之人片刻之后笑起,"我不阻你,但是……千万记得诸事小心,一旦留异响应起兵……这一仗规模远非当年可比。"

  陈茜不会阻止他犯险上阵,只是人后到底还是有些忧虑,"这一行恐怕需得走上几年……"

  韩子高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听着身后有人离了几重回廊便大声唤起来,"大将军!"华皎直冲而来竟是急得面上带汗,陈茜不由蹙眉,只看着那人望见自己匆忙行礼,"皇上。"眼睛却还是盯着韩子高欲言又止。

  "怎么了?宫廷喧哗成何体统。"韩子高也有些奇怪,这种时候军中诸事妥当,华皎如此匆忙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形势有变?"

  那人却一个劲的摇头,"不……不是军中,夫人……"

  陈茜抬眼看着韩子高,这人也听出了不对冲口而出,"夫人怎么了?"

  "夫人晨起晕倒在屋中……方才我刚回府去就见着下人们吓得不敢说话,却说夫人不让告诉将军,又担心惹得老爷担心,可是我怕夫人当真病了……将军回去探探吧,这么多日子了。"华皎也急得没办法,越说越看着皇上径自入殿去,韩子高立时躬身告退,却不想殿里的人叹了口气,"准御医出宫诊探,大将军出征在即,此刻若是家中有事恐怕难以心安。"

  

  一直到惊莲急冲回府前,城北将军府中依旧安静如常,却只有下人垂首侯在一旁欲言又止,不敢胡乱说话,韩子高猛地拉住一人,"夫人好好地怎么起来便晕了?"他半月不曾归家,这几日更是为了军情无暇抽身,此刻回来只怕她出了什么事,却看着那丫头抬眼望屋后望,"夫人不让说的,但是我们见着夫人这几日好似一直身上难耐,昨晚也吃不下东西,今日起来就觉得不好……不知道为什么……"

  "郁书?"韩子高扬声唤起来推门而入,御医随同进去,却只看着她本是闭着眼睛靠在榻上,突然听着他回来也只得撑起身来,"为什么不先让人回来通传一声?听着外边又起战事,怕是你也累了……"

  话音未落见着御医,一时郁书摇首,"我没事的,别听府里人胡说,你若是……若是当真还有要务,不用为我担心。"

  他却只看着她脸色不好,伸手去拉着她坐回榻边,"无事,确是我这几日事情太多,让御医看看,若是病了别这么熬着。"

  郁书不得已只得让人来诊探,犹豫着开口,"我是怕爹又怪你,你这么多日子没回来……我这个时候病了,爹恐怕定是不让你走的,若耽误了正事可如何是好。"

  韩子高也随她坐在一处,片刻后心里有些愧疚,"郁书……确实是这几日北齐使煽动留异谋反,恐怕我也出征在即,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恰好是挽着她的左手,韩子高想着这一次战事规模庞大,这一走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来,两人沉默一刻,郁书刚想着开口随意说些什么缓和些气氛,突然见着那御医笑逐颜开面向韩子高躬身行礼,"恭喜大将军!"

  连朝服也不及换下的人一时愣住,看了看郁书问了一句,"她不是病了?"

  那老者带了笑只是摇首开方,"大将军放心,夫人这是害喜了……实乃天大的好事,下臣这便开些安胎的汤药来……"

  

  下人们在外边听着立时高兴得叫出声来,只片刻工夫府里就传开了,丫头们聚在一处,"夫人这是有孕在身,快去告诉老爷去。"

  旁人来往奔走,屋中只留下他们二人,韩子高万万没想到她是有喜了,愣在榻上一直不知如何开口,一直到郁书也手足无措坐在那望他,他只是笑起来,"爹一直盼着我们有个孩子,这一次总算让爹放心了,但是……但是我……"

  这个时候郁书有了孩子,他为人夫却不能亲自陪伴,军事紧张近在眼前,一旦皇上下诏他即刻便要出征。

  

  慢慢换过了绯色的寻常衣裳,韩子高扶着她躺下歇歇。两个人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韩子高到底笑着替她把钗环拿下来,"我竟都没想过你也要做娘了。"他依旧这般妍丽清亮的眸子,郁书却看出了他眼底的愧疚,只是摇首缓缓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拥住他,"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让他长大……将来他定会像你一样好看。"

  

  突然降临的幸福感让她觉得自己坚持着这一切总还算值得的,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只属于他和她的,再没有别人,也没有人再有资格来议论什么。

  她靠在他肩上就嗅得满心都是很清的莲花味道,就像小时候,她那么喜欢他,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我们就要有一个孩子了,一个只属于我们生命的延续。

  "没关系,你不用愧疚,蛮哥,孩子是我和你的,无论如何都只有我能做到……"到底只有她才是他的妻子,别人都休想同她来抢。

  有些已经被扭曲了的心思突如其来被这个孩子的降临激发到了极致,"……已经一个月大了。"

  他会在她身体里慢慢长大,日后会同他们在一起生活,若是个女孩子,恐怕定是极出众的容貌。

  郁书笑起来微微闭上眼睛,竟是没想到这几日一直如此难耐却是有了身孕。

  

  他只是安静躺在她身边,片刻后声音有些怅然,"可是我不能陪着你了,郁书,我很可能看不到他出生。"

  

  她成婚那一日他留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

  上元灯节留着她一个人害喜难耐。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知道韩夫人有了孩子,可是大将军却不得不为了皇上再度披甲上阵。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就如同院子里的海棠树年前不知道为何枯了一半,郁书找了些人去给它养护松土,却也没能救活。

  微微开着的窗子里吹进些香气,巷陌之间也尽开春,总有些不知名的甜腻味道。

  他同样闭上眼睛,"我会平安回来,郁书,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回来。总有一日他会长大,我希望将来人们说起的时候,他的爹爹会是他一生的荣光。"

  他握着她的手,眼前却是小时候那个哭着的,连话也说不出的女孩子。

  如今她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妻子,要给他生一个孩子。

  "这一仗我一定会赢,不仅仅是为了家国,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这一种庞大却突然袭来的责任感让他也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地承担起来。

  一个未知的生命,韩子高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他一个人活着。

  

  皇宫之中太极殿里的人很快便接到了回禀,医者不过为人欣喜,"皇上,韩夫人有孕在身,体质较弱晨起难耐只是正常反应……"

  陈茜原是一目十行扫那各地上表,忽地停了下来,"韩夫人有孕在身?"

  "是。"

  龙椅上的人顺势将那桌上繁务统统拍下,"下去。"

  离兮在帷幔后也是大惊无言,片刻后只想着转出来却只是说了一句,"皇上息怒。"

  陈茜却只是笑起来,"我应当替他高兴,你紧张什么。"

  她也是沉默无语,大殿之中余人皆退,那御医更是退至门边,皇上再度开口,"命人传话,这几日大将军无需入宫,余事暂且交与侯太尉,安心陪伴夫人吧。"他靠在龙椅上摆弄一只朱笔,"这种时日不该再让他出征了。"

  离兮却也有了无奈,"大将军定不会为了私事耽误军情要务。"

  陈茜仍旧带笑,却有些苦涩意味,"我自然知道,依他的性子,应下的事情绝对要做到,可是现下比不得往年了,这一仗不知何日才能完结,他若出征,就算一切最快收场恐怕也来不及在一年内赶回。"

  他这么年轻,二十二岁第一次有了一个孩子,可是却看不到他出生,陈茜并不想他的人生再有任何遗憾,却也知道他心有家国之志,任何时候都不肯放弃。

  "其实我也很想看一看他的孩子,该是很漂亮很聪慧的孩子,若是个男孩,日后也许同他爹爹一样,这么固执又傲气。"

  

  但是说到底,离兮也看出了皇上心里仍旧是不悦。

  他本来只应该是他一个人的,当年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换得了这样娶妻生子的安稳结局,年少轻狂,赌那一口气谁也不肯先低头。

  "算了,这一次让他自己决定。若他决定不再领军,我绝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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