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人突然跑过几步开外反复确认,"你……真的来了?"依旧是盔甲在身,手中刀剑明晃晃地映着无遮无拦的日头打在少年金鞍之上,微微笑起来,韩子高颔首。
"侯大哥。"他身于烈马之上清凛莲动,见了来者利落而下,"当日我应过的,今日你我果然于此处相见。"
侯安都也终于是放下心来,过来看他金鞍红鬓的宝马气度非凡,"我原以为……无事,这马可不是凡物,你如何得来?"眼看他如今周身所戴俱非寻常,难怪教那身后诸人呆愣无言。
韩子高一面向武场内走一面摇首,"遇见故人,恰有机缘罢了。"他似不愿多说,侯安都也不好多言,见他手中执剑配好了上等的剑鞘,抬起手来向四方以礼相待便算作是认识,不由起了些私语。
"这不便是那一日……江边上的人,可还记得?"侯安都一路带来的士卒撑在一侧的木桩上略歇歇,日头起得烈了,人人面上俱是汗意。
"自然,这眉目谁忘得了。"
"可不是……如今这身上看着真真不一般了。"
侯安都听了远处的议论抬手止了话断,提气而起,声震扬沙,"韩子高于我一行有恩,若非他的举荐,如今我等一行恐怕便是要离散四方埋骨荒野!"
营角旌旗缨束随风鼓动,这场四方广大,新招了来的俱是要来此方报道,立时诸人正了神色,待要言谢之际那清丽少年拔剑出鞘竟也是分毫不让,举剑指天为誓,"韩子高所言必行!从今而后定与诸位同生共死,若有违誓教我手足俱废生不如死!"字字狠烈掷在地上手中之剑霍然出手断了营角飞缨,余人眼中立时起了欣赏。
烈烈红衣,竟不是那眉眼间的秀。藤蔓而起的尖刺缠进了心里,他执剑同诸人一般入了练武场去再不愿多言。
起了刀剑铮鸣,日影微动,分明是入了秋,怎么这日头丝毫不减,弄得人昏昏困倦,完了些许才出摊子。
一条尘土小径笔直延伸开去,恰是那武场外的小棚,小二模样的人刚被赶着出来,奉了热水翻滚沏出一碗浊了的茶,轻袍缓带金玉衣冠,勒马柳下竟全是随意地遥望。
那茶棚里的掌柜靠着个木柱扇风打量来人衣着,正盘算着来了贵客,"快快,再换些好茶来。"一抬头却恰望见他面容,惊得立时起了身过来就要行礼,被扬手之间退了回去。
"不必。"他似乎只关心那场子里的事情,掌柜循着也望向那边,不过每日都是这些套路招式,嘶吼拼杀不绝直至入了夜才能安静些,有什么好看的?
赤红如血,身形一转,观者俱是一愣,什么时候出了这般凌厉昭彰的颜色?远远望过去甚是夺人眼目。
"这……"连这茶棚的乡野之人也有些惊奇,"上阵岂能是红衣……"
那马上之人自身衣袍亦穿得极是闲适不经心,这边听了那衣裳的议论微微一笑,眼望那练武场不动,却又抬臂震开马鞭去,赶过来重新撤换的小二吓得碎了一地的木盘茶叶,"哎哟……"来不及说些好话就见那案上一动,忽地碎成了两半。
腰际一截青玉颜色的竹,那人收鞭带了怒气,"什么时候轮到你等多言!"
尘沙弥散灰蒙蒙的土黄色遮了眼目,唯剩下那一点朱砂莲华色破了所有阻障遥望亦可分明。
一个侧身的距离,谁的刀震开了那绯红束发,陈茜眼光骤然一紧却是死死地勒马不动,周身之气凛然不同,直教那地上跪着求饶的两个人颤抖不已,"万不敢……饶小人一命……"
万分之一的距离那场上的丽色错身让过,分明是受了一挫慢慢地弯下了身去,这边遥望的人怒不可遏又是一鞭挥在地上,"说了随军危险,便是偏要来!"愤然口气多了无奈,回过神来才见得自己马下颤巍巍跪着两个人。
"滚。"好整以暇地送了他们一字,却听得这掌柜连带那小二险些激动得落下泪来,"小的多谢……"就要尊唤其名感恩戴德扑倒在前。
"闭嘴!不准教任何人知道我来过。"
"是!"
来不及反应就见烟尘四起再无人烟,带起风头卷下了茅草满地落尘,掌柜掸掸那膝上的灰土,"这岂不是愈发地莫名了?可是惹不起……"小二那条长凳子来百无聊赖坐在那门口晃神,"武场里进了新人,那穿红衣的真是不要命,离得这般远都望得清楚……"
一剑横斜而下,侯安都离他两步有余借势瞬息眼前,韩子高格挡之力分毫不差,眉心蹙起,朱砂依旧,"为何不回家去探探?"刀剑锋刃相接到底是侯安都依旧臂上气力大些,直直地压在了他眼前,尺寸之间韩子高翻手避开再进一步,"好!"
分明该是听见了,这妍丽清明的人却是不语。
远远地谁壮起了声势,鼓声震天滚滚而来,武场四周旌旗一动,韩子高飞身而起一剑直指侯安都胸口,尖厉的声响,两人同又彼此对峙,手间气力。
好似他在回避什么,进来了连些话也顾不上说,直直地便要举剑切磋,反倒让侯安都有些不安,偏生想要提醒他,"子高,为什么不回家去探探?"
本是韩子高一剑当胸他抵御之下动弹不得,这一语问出分明觉出了对方的松懈,只不过是分毫间的失神,侯安都架开他来势汹汹脱身而出,倚剑而立望他后退数步,"却比我想得好得多,子高,以前可曾用心习武?"
他颔首便做是应下,略带了犹豫,到底是看着这边收了手随意地坐在尘土之上,"侯大哥怎知我不曾回去……"
"我归附于县侯之后曾去寻你家人,郁书很担心你。"见他收了剑去,终是得了空,同他一般坐在黄沙之上,指尖无意触了那衣料,"这……岂不是脏了这颜色。"
"颜色?"韩子高抬起袖来,风中散了额角的发丝,只一个略低首的动作便带起莲动千波,战鼓雷动,合上眼睛,侯安都还记得江畔那狰狞惨烈的女尸。
乱世白骨,赤红如血。
淡淡的绯莲红,忽然安静下来。"无所谓。"他便这般锦绣绝色的衣裳坐在黄沙之上,"爹的病……可见好了?"声音低下去。
"不日便可大好。"
眼前那清晰明丽的少年忽地动了嘴角,该笑得风清月明,却忽地挽起了袖间,臂上隐隐大片的淤青,"果然,他说到做到。"
侯安都一把拉过,"怎么弄得?"看得出覆了药,原先伤得却也凶险,韩子高转首望那场外的红鬓宝马,"为了它。"侯安都细细地望这衣裳,又看那马不安分地暴戾性子,"这衣裳可是有什么特殊?"
便好像是旧年里听过的,一时又想不起。
韩子高被他一问愣住,"我……不知。"不过便是身暗赤色的衣裳,纵使是些上好的缎子也不至于金贵到何处,"侯大哥?"
"无事,只是记得以前坊间传言,那时候听来做个笑谈罢了,今日似是记得,又想不起……"懊恼地拍拍手,一把拔起那剑来,"剑鞘却是上乘。"
"县侯许的罢了。"果然触了这个人,立时气氛有些犹疑,"你……可是……"侯安都分明是这生死间滚打惯了的模样,日头映着那精练暗色脸面显出了无奈,"你纵是生得这般好,也不至非要如此。"
"侯大哥觉得子高如何?"他反倒是笑了起来,一时缓缓眼角眉间舒缓下的颜色惹得四下旌旗更烈,武场空旷无遮无拦,风过便卷起铺天的飞尘,韩子高倒也真的全不在意,吃了些沙反倒笑意更甚,"觉得我进了权贵之府便远非当日布衣?"
侯安都见他坦然以对同样松了眉间,"如何都是个人之意,只不过,见你身形如此实属可造之材,偏生得这眼目惹人,如今世风之下难免为之所累。"
"侯大哥坦诚如此子高感激,只不过……不似大哥所想一般简单,亦不仅仅只是面上所见,子高清晓人事,县侯却是早年有过机缘。"
"可我于府中所闻……"
绯莲一动霍然起身拔剑,"人各有命数,此不过是一时之计。"
不过只是一时之计么,袖口滑落而下,这珠粉无毒便罢,他忽地想起来那人阴晴难测的面色,夜晚幽邃的书房,风过破裂而开的窗纸吹得人心神不定,身后的陈茜竟然也有过颤抖,到底应该相信哪一面?
子高,韩子高。
是他温缓念着幼时小调,还是同样带笑却残忍至极地告诉自己,试药而已?
罢了,衣袂翻飞剑指侯安都颈项,"再来一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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