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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此舞何名?”
“还不曾取名。”浅愫清晰地看到了高湛势在必得的神情,心口猛然一怔,又惊又怕。恭敬而谦卑地低下了头。
“不如取名《惊鸿》,正和了曹子建《洛神赋》中的句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玉儿姑娘就如洛神般美丽脱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她依旧低垂着头,躲闪着君王炽热的目光:“民女谢皇上降尊赐名。”
高位之上,拥有至尊权力的人意味不明地大笑起来。
浅愫的心紧张的几乎要跳脱了原有的节奏,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不卑不亢。
龙袍明黄的广袖一甩,“回席吧。”
像是听到了赦免令,浅愫终于松了一口气,垂目道了声是,如释重负地向高孝瓘走去。
温暖的手掌早已向她伸出,只待她走近就将她拥入怀中,近乎发烫的掌心中,居然有细细的汗珠渗出,他失而复得般紧紧将浅愫搂住,像是生怕被别人抢走。
浅愫向来不能看高孝瓘这样温柔的样子,更何况现在的他似乎与平时不同,究竟是哪不同她又说不出来。只能暂时忘了对他的害怕与距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地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再自责。
柔软的唇触及她的耳垂,轻声的耳语就像羽毛一样落在了她心上。
“玉儿……”
原来,又是这样。
一次一次的失望,浅愫已经没力气再努力设法让这个男子爱上自己了。
这样就这样了吧。
她自嘲一样扯了扯嘴角,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后,才明白他只是又一次认错了自己。
于是,她笑着说:“我是,我是玉儿。”
男子迷离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光亮,像是浓黑的夜空破晓前透出的一点微光,美丽地让人心碎。他靠在浅愫怀里,征战沙场,冷血无情的人,此刻居然像个孩子一样没有防备地睡着,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泪花。
高孝瓘一次又一次忽而慢慢睁开眼,好像不确定这一切是真的似的,所以要一遍遍确认才放心。
浅愫麻木地笑着重复:“我是玉儿。”
可是这回他却没有安心的闭上眼,而是伸出手一点点触及浅愫,眼中一片清澈。
浅愫下意识想躲,可她的全身都已经被禁锢住了,看着那双因为醉酒而泛着水光的眸子,心里一时不舍,她干脆不再闪躲。
如玉的手指虚弱地伸往那一朵血般艳丽的胭脂桃花,无奈力气不够,只能停在了半空中。
他又失魂一样唤出神:“玉儿。”
心底又泛起一阵隐隐的痛楚,浅愫硬逼自己把眼泪收回去。
原来就连这桃花妆,也只是因为像她罢了。
亏自己在他画这一朵桃花之时,还是拼命忍着旧伤之痛的。他居然真的这般薄情,而自己却一次次被迷惑,丝毫不长记性。现在想来,只觉得实在可笑罢了。
不过,他再无情,自己,又还能如何呢?
他现在是自己唯一活下去的依靠,自己为了活,假装一个人,安慰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俩互相利用罢了,谁也不欠谁的。
这样一想,好像也想通了。
她继续拍拍他的背,麻木地一遍遍重复:“我是玉儿。”
皇城中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已经又变了,从纷纷猜测兰陵王府中迷住兰陵王的女子究竟是谁,有着怎样魅惑人心的容貌,变成了赞叹玉儿姑娘是如何的风姿绰约,舞技出众。
“愫愫。”男子温润如玉的声音随风而来,仿佛带着春日的气息。
浅愫正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时间听到有人在唤她,回过了头,看向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唇角习惯性地牵扯出一抹笑意。
高孝瓘的笑容温暖宠溺,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给了她:“愫愫果真是北齐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儿,即便不再是颜如玉,换个身份,同样还是能以一舞《惊鸿》,又成了世上男子倾慕的对象。”
浅愫笑得无奈苦涩,仿佛众人的倾慕对她来说只是拖累罢了。
“唉。又成了人家议论的话题。以前什么也不做,都不知怎么的能造出我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如今这一来,定是要说我红颜祸水,蛊惑人心了吧。恐怕还不知要怎么说呢。”
高孝瓘被她像小姑娘嫌衣裳不好看的嫌弃表情逗得忍俊不禁,绕过秋千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摸了摸她乌黑柔顺的长发。
虽说已经嫁给了自己,但如今没了王妃的身份禁锢,她倒是乐得其所的不梳发髻,日日姑娘家的打扮。
不过,的确也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就随她高兴吧,何况自己也觉得她这样的打扮十分活泼可爱。
“你啊,怎么就那么特别,多少女子只日夜希望着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最好是全天下的男子都爱上她,但你却不屑于这些。”
浅愫看着他伸手的动作,就想起他喝醉的那一晚,奇怪他第二天醒来就像是忘了一切一样,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样子。但她心底已经明白,这些都只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替身罢了,于是也装作忘了那一晚。
可身体上却还是产生本能的抗拒反应,想要躲开那只手,但那只手已经早已摸上了自己的发,她便再也不能躲开了。
“她们是不知道被人评头论足的滋味,要是尝过啊,一定宁愿平庸。”
高孝瓘收敛住笑,只留在眼角一丝淡淡的笑意,愈发显得柔美秀丽:“他们爱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去吧,反正你这红颜就只能是我的祸水,只能蛊惑我的心。”
听着这样近乎霸道的宣誓,浅愫依旧波澜不起。如果放在之前,自己怕是早就又羞得红了脸低下头,可是如今,她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王爷!皇上急召您入宫!”枫杨从远处匆匆走来,像是风一样出现,恭敬地单膝跪地。
两人站起来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高湛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那么急的召他入宫。
“可说了是什么事?”高孝瓘沉吟,目光乌黑深邃。
“没有说,只说让您立即进宫。”
“我知道了。”他回头看向浅愫,语气变地温柔,“愫愫,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浅愫的直觉不断告诉她有什么事情会要发生,这安抚的话听来像极了沉重的告别,眉头于是不自觉地紧锁。
“别担心。”高孝瓘极力想抚平她皱起的眉,心里觉得浓重的压抑。
自己明明身为皇亲国戚,却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连让她放心安定都做不到。之前一个人行尸走肉也就罢了,可如今有了她。自己怎么可能舍得让这样的她,有朝一日也成了与自己一样的行尸走肉。
目送着那对自己最后的表情是微笑的男子走远,浅愫只感觉越来越紧张。看着高孝瓘走的每一步,都觉得像是在一步步永远离开她。
阴寒的大殿里,着龙袍的人面色阴鸷狠戾。
现在明明是他坐在这皇位上,但为什么这个正跪在自己脚下的侄子,能够让他感受到强烈的不安与压迫感。
果真不愧是大哥的儿子,骨子里流淌着的是和大哥一样的东西,那便是与生俱来的君临臣下的威严。
如果大哥当初未死于家奴之手,现在当皇帝的可就是他们一家了。
可是如今,自己才是这北齐唯一的王,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他构成威胁。
更何况,他还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着那个一舞惊鸿的女子。
如果换做是别的臣子,要一个女人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识时务一些的,甚至还会主动送上来。可是他,是深得军心的兰陵王,维系着北齐的命运。
可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这事,看来还需费一番周折。
“洛阳已被北周围了近两月,朕命你即刻与斛律光、段韶领一千精兵解洛阳之围。”
高孝瓘不由得在心底冷笑。
自己的九叔,果然好毒的心,他现在大概已经觉得到时候,有借口把自己给除了吧。就像不久前处死自己的大哥和他的另一个侄子,太原王高绍德一样。
一直以来都只是碍于自己在军中深有口碑,直接处死会动摇军心。
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计谋,他恐怕早已构思了许久。一直等的就是这么个好机会,如今终于好不容易等来了,他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不好好把握。
一千精兵,就是天兵天将又如何?
怎么去抵挡北周联合突厥的二十万大军。
此行,只怕是有去无回。即便不与北周军死在沙场上,一路上恐怕也会有无数“意外”发生。但事已至此,金口玉言,他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自己倒是不怕死。
只是,那个自己欠了一生,发誓要守护一辈子,要全心全意去爱上的女子,又怎么能让自己真正放得下心。万一在他的不在的日子里,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又是一次让他追悔莫及的遗憾。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牵挂原来已经那么深了,最近那张梦中的笑靥越来越与她重合。恐怕不久之后,自己就要彻彻底底爱上她了吧。
一双乌眸里的黑色浓的像没有月光的夜色。
“是,臣会立即动身,解洛阳之围。”高孝瓘颔首行礼,还是那样贵气逼人,天生一股王者气息,在他身上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高湛又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些在柔美的外表之下,也难掩的灵魂里的君王之气,眼中一阵寒意。
这样的人,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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