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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分钟，一位年轻的女子从急诊室的双层门后走出来，走进了候诊室，她剪着短头发，长得很像男孩子，穿着宽松的裤子和一件丝绸衬衫，脖子上挂着写有名字的塑料牌。玻璃窗后面的女人指了指我，但我肯定，她只是为了再次确认而已。我是那么痛苦，那么担忧，她大概走进来的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克里斯托弗森先生吗？”
我站起来。“是我。”
“我叫雪莉?克兰多。我是这家医院的社工。”
他们居然派了一个社工来？我想。“我想见见我妻子。”
“对不起，但是医生现在还在给她急救。”
“进行得怎么样了？”
“你妻子在背部上方有一处脊柱骨折。医生正在稳定她的情况。”
“她瘫痪了吗？”我脱口而出。
她犹豫了一下。“现在还言之过早。像这样的伤会带来严重的肿胀，从而影响神经。我们一般要等七十二个小时以后，才能准确诊断出对脊柱的伤害。”
“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还要再等几个小时。我保证，等她手术一做完，我马上就会带你去见她。对不起啊，克里斯托弗森先生。”
我跌坐在椅子上。茉妮和她丈夫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
等待的过程真是煎熬。时钟每走过的一分钟，似乎都在偷走我的希望。我焦虑地听着头顶的广播，里面播报着马上要被送来的急诊病例和病人们出现的紧急状况，我想，他们说的是不是梅可呢。
☆
我到达医院后大约两个小时，社工带着我走进了急诊室的那道双重大门。我见到妻子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搞错了，他们带我走错了房间。梅可是那么活泼、那么健康。而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看上去却是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好像是碎了。
我的梅可碎了。她眼睛闭着，头发散乱铺在枕头上。床边都是监视仪器。她右手胳膊上还输着液。我惊讶地看到，她的脸上居然还有泥。梅可从马上摔下来时是脸先着地的，之后大家都忙着救她，没人花时间给她洗洗干净。
我的双腿似乎承受着身体的千钧重量。我靠在床边的栏杆上，眼眶里满是泪水。“米老鼠……”
梅可听到了我的声音，她的眼睛微微颤动，然后睁开了，看着我。
我握紧她的手。“我在这里。”
她的眼里涌出泪水。声音是那么温柔。“真的对不起。”
我把自己的眼泪压下去。我必须为了她坚强起来。“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毁了一切。”
“你没有，宝贝。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闭上眼睛。“不，不会了。”
☆
接下的二十四小时就像是个噩梦。梅可吊的点滴在不断给她输着吗啡，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坐在她身旁。有一次，她醒过来，问我这是不是一个梦。我多么希望我能告诉她“是”。大概八点钟的时候，我走出病房，打了几个电话。
我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梅可的父亲。他开始哭了起来，并且说会马上搭下一趟航班赶来。然后，我打给了我的父亲。当我告诉他这一切时，他很平静。“这真是太可怕了，儿子。你需要什么吗？”
“一个奇迹。”
“真希望我能办到。你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了。”
“好吧。”他似乎接受了这个安排。我们都是如此。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后来，那天晚上，我接到凯尔打来的电话。“梅可怎么样了？”
“稍等一下，”我说。我走出梅可的病房。“她的脊背摔断了。情况很严重。我们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
“但她没有瘫痪吧……”
我恨死了这两个字。“我们还不知道，但她的腿动不了了。”
他叹了一声。“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每一天都有奇迹在发生。”
“我们也希望如此。”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然后他开口道，“我打电话来是告诉你，我们已经拿到大桥的那个项目了。”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我惊讶地发现，在此之前，连续几周完全占据我头脑的事情居然变得无关紧要了。如果情况不是如此，在这个时候，我们一定会去庆祝，去卡尼斯酒店点上昂贵的晚餐和一瓶香槟。但是，那样的世界现在却像一个遥远的回忆。我只说了一句，“哦。”我意识到，我突然变得漠不关心了。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凯尔说，“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一切的。”
“谢谢你。”
“千万别这么说。梅可收到我送她的花了吗？”
“收到了。谢谢你。”
“替我向梅可问好。不要担心，我会支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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