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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牛往榻上一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咯了几句,不久即鼾声四起。清靖虽感疲惫,精神却很振奋。自己一身装扮,不仅成功摆脱了“捉拿”,而且谋得了如此一份差事,实属侥幸。想起白天的做作,清靖也不由好笑。凭自己的身手,稍露那么一点点,如愿以偿当不在话下,不过那样不免会显山露水。还是这样的好,既能藏身镖局,又能解决食宿。清靖离家之时,为表决心,分文未带。不久即后悔莫及,感情银子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容易赚取,没奈何,只好把随身携带的一口长剑典当了二两银子。这才节衣缩食,投身四海镖局,早就听说四海镖局与自家渊源颇深,过过此种生活,亦是蛮有意思的事情,只是不知明天该不该以真面目示人。想到此处,困意上涌,沉沉睡去。夜幕沉沉,偶尔有值夜守更的趟子手提着灯笼四处巡视,整个镖局一片死寂。然而后院中央的一个跨院,却隐隐有灯光透出。烛光之下,杨明山娓娓道来,晓琬听得入神,直到爹说道安全返回,悬着的心方才落地。不由插嘴问道:“爹,那包裹里到底是甚么?”“是一个小匣子”,杨明山答道。“小匣子?里面呢?您打开过?”杨晓琬更加好奇。
杨明山点头,压低声音道:“《飞雪图》”说到此处,忽然外面传来“哗啦”一声轻响。杨明山一跃而起,抽出挂在墙上的金刀,一掌拍开窗子,刀前人后,一式“飞鹤冲天”自窗口跃往院中。晓琬随后自门绕出。杨明山环视一周,飞身上房,运功查看,四下寂寂,悄无声息,复一跃而下。“爹,有什么发现”晓琬急问。杨明山摆了摆手道:“没甚么,许是爹心弦绷得太紧,有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杨晓琬扶爹回房落座。问道:“爹,您接着说,《飞雪图》到底是甚么?”“爹亦不甚了了。”杨明山徐徐道:“爹行走江湖,偶尔听得一麟半爪,江湖传说,谁得到《飞雪图》,就可得到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练成至高无上的武功绝学,称雄天下。”“那,爹,您看过宝图了”。晓琬问道。杨明山缓缓点头,道:“爹一回来,就仔细看过了,不过,在爹眼里,那只不过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作,爹实在看不出画里包含甚么玄机。”稍停,杨明山面色凝重,续道:“江湖人物,对此大多讳莫如深,而《飞雪图》每次现身,无不使平静的江湖掀起惊天骇浪、血雨腥风。据说,十年之前,清派与昆仑派反目成仇,起因就是《飞雪图》,清思过崖一战,异常惨烈,两派元气大伤。后来传说置于清派重地、重重监护之下秘经阁三层的《飞雪图》却不翼而飞,自此下落不明。想不到,却…爹实在放心不下,要知道《飞雪图》亦或是宝图,但亦是不祥之物,如无能力保全,稍露风声,就会招来弥天大祸。”杨晓琬终究女孩家心性,不知利害,看爹如许忧心,宽慰道:“爹,您亦不用太过担心,既非巧取豪夺而来,又无他人知晓,怕它何来。”杨明山摇头道:“琬儿,你哪里知道江湖险恶。前晚出事之地,离镖局并不远,何况,爹当时袭击黑衣人时,被迫使出了成名绝技‘云龙三现’,难保事后不会被逃逸的黑衣人看破。如不早做准备,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呵。”杨晓琬却不服气,道:“就算如此,难道他们还敢找上门来不成,不要说爹威振江湖的刀法,就凭镖局倘大的势力,谅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亦不敢如此放肆。”杨明山摇了摇头道:“琬儿,你亦太高看爹了。”稍停,接着道:“琬儿,你知道四海镖局创自何人”。看晓琬点头,杨明山接着道:“不错,当年你外公凭一套威振江湖的‘云龙刀法’创立了四海镖局。后来,我投身镖局成了一个趟子手,承蒙你外公看得起,不仅把成名绝学‘云龙刀法’倾囊相授,还把唯一的爱女嫁给了我。我一直对你外公心怀感激,镖局能有今天,爹亦算对得起你外公在天之灵了。爹唯一的遗憾就是,爹没有福分同你娘携手一生…”。杨明山语气低沉,晓琬眼圈转红,泪光隐现。杨明山顿了顿,续道:“琬儿,你以为爹是依仗‘云龙刀法’闯荡江湖,才使四海镖局得有今日?这话你同爹讲也就罢了,出去可不敢这样说话。否则爹的老脸可没处放了。七大门派、丐帮等名门大派且不去说它,就是江湖上一些小的门户帮派,我们亦得罪不起。诸如长江帮、白龙教、形意门等,多于过江之鲫。这些帮派盘踞一方,又大都良莠不齐、率性而为,得罪他们,不用说走镖,走人都是举步维艰。”晓琬问道:“那可怎样是好?”杨明山得意的一笑,道:“说出来毫无稀奇,无非是生意人瑾遵的四个字‘和气生财’,逢年过节,总是镖局最忙的时候,忙甚么?是镖局备好的各色礼品,派人拜访各处,以期以后走镖行个方便而已。”“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晓琬问道。“亦不尽然。”杨明山答道:“江湖险恶,甚么人都有,你带上上好礼品,笑脸相送,人家却根本不赏你这个脸。派去的人连面亦不见,东西不收,原封不动打发回来亦是有的。”“那是不是就只能绕道而行了。”晓琬追问。“能迂回当然更好,可更多时候根本就无道可绕。”杨明山道。“那怎么办,是不是只有歇手了。”晓琬接着问道。“理当如是。”杨明山得意道:“不过爹另有所持。”晓琬自小就崇拜爹,不由双眼放光,说道:“我就知道爹的‘云龙刀法’毕竟不是吃素的。”杨明山摇头苦笑道:“琬儿,爹说过,你也太高看爹了。爹的‘云龙刀法’,自认也不含糊。可不是爹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同江湖上顶点的武林高手比起来,爹给人家提鞋亦是不配。”晓琬嘟起小嘴,表示不服气。杨明山慈爱的看了看女儿,说道:“琬儿,等一下,爹给你看样东西。”说着起身进ru卧室。一会手捧一只紫檀木的小匣子出来,小心的放到书案上,轻轻的打开,掀开衬里包裹的明黄色的绸缎,露出一块玉佩。晓琬不由凑前,亦是小心翼翼拿起,捧在手里,仔细打量。只见玉佩长约三寸,宽寸许,晶莹剔透,隐泛兰光,一面雕刻一只搏击长空的雄鹰,栩栩如生。背面是湖色氤氲,隐现一个古篆的“清”字。晓琬手捧玉佩,爱不释手。问道:“这快玉佩是哪里来的。”杨明山脸现崇敬之色道:“看到那个‘清’字了吗?”晓琬点头。杨明山接着道:“这正是‘中南一剑’清翼飞清大侠的随身玉佩。”晓琬道:“那,这块玉佩好像是信符,不知如何到了您手上。”杨明山赞许的点头,说道:“说起来亦是因缘巧合,那年清大侠仗剑追杀臭名昭著的”胶东七鬼“。七鬼被逼不过,指名在泰山之颠单挑清大侠。清大侠侠肝义胆、艺高胆大,单剑匹马赴约。没想到卑鄙的‘七鬼’在半山使用浸毒的暗器偷袭清大侠。清大侠虽然诛杀七鬼。但亦身受暗算,坚持到山脚即告毒发,倒卧路旁。刚好我走镖路过,救起清大侠,喂了他一颗镖局秘制的丹药,阻止了毒素的进一步扩散。然后我亲自带人,马不停蹄的用马车把清大侠送回杭州府清家庄。后来清大侠派人送来这块玉佩,并一再致谢。”晓琬听得入神,杨明山接着道:“四海镖局能有今日,除了爹说的‘和气生财’之外,就全靠这块玉佩了。”晓琬抿嘴一笑道:“爹,玉佩真的那么神奇。”杨明山点头道:“当然,中南大侠清翼飞,剑掌双绝,享誉武林。威名不在七大门派掌门人之下。况且清大侠侠肝义胆,相交满天下,黑白两道,无不敬服。除非迫不得已,爹亦不想借助清大侠之威名。不过,大凡见到玉佩之人,无不前倨后恭。江湖之人大都消息灵通,后来都知道四海镖局与中南大侠颇有渊源,因此四海镖局镖旗所到之处,已是畅通无阻。”晓琬把玉佩小心翼翼放回匣内。说道:“爹,那您不用担忧了,也许您可再次求助清大侠,如您舍得,不如把《飞雪图》送交清大侠算了。”杨明山眼前一亮,旋又泄气道:“爹不是舍不得,爹并没有争雄江湖之心。《飞雪图》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爹亦想把它甩掉。本来送交清大侠最合适不过,可是江湖传说,清大侠已于前年突然宣布封剑,宣称不再踏出清家庄半步。清大侠盛壮之年宣布封剑,肯定事出有因。如再把《飞雪图》送至清家庄,亦许会为清大侠平添无穷祸患,那时爹又怎能安心呢。”晓琬宽慰道:“爹,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时候已不早了。您还是歇息吧。”杨明山点头道:“放心吧,琬儿,爹不会有事,你也去歇着吧。”晓琬又看了爹一眼,然后起身,把门轻轻带上。四海镖局正房中间是一座三开间的大厅,是镖局议事的场所,亦或聚餐之用。不过如同今天这样热闹,并不多见。正对门口的墙上,悬挂一副匾额。上书“四海通达”四个烫金大字。匾额下方长案之后端坐着局主杨明山。左右依次是总镖头铁中棠和局主的掌珠杨晓琬。大厅两边各用五张长条桌排成两列。各依梁镖头和穆师爷为首,三三两两坐着镖局诸人。两列最后几张桌旁,以张云松为首,对坐的都是新来的,清靖和铁牛坐了最后一桌。大概除了门房当值的之外。镖局中人悉数到齐了。中间是很大一块空地,管家正指挥下人把各色菜肴和成坛美酒依次端上。菜色并不多,无非是雪花肘、酱牛肉、烤鸭、烧鸡之类,各码了满满一大盘。镖局大都是粗豪之人,讲究的就是大口吃酒、大碗吃肉。众人吵吵嚷嚷,却也守规矩,对新来之人指指点点,偶尔抓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酒虽已满上,却是不碰。铁总镖头起身示意众人肃静,然后局主杨明山缓缓起立,环视一周,肃容道:“今日新老同仁济济一堂,老夫深感欣慰,以后四海镖局,还要仰仗诸位。同在镖局做事,皆是一家之人。诸位务求同心协力,以求镖局长盛不衰。”杨明山冲众人一抱拳,众人应诺,“请局主放心”。杨明山端起面前一杯水酒,众人齐齐起立。杨明山举杯道:“老夫敬诸位一杯。”说罢一饮而尽。众人饮罢落座。杨明山招呼众人随意。杨明山对待镖局之人一向宽厚,因此众人并不拘谨,或敬酒、或划拳,气氛渐炽。当然最后几桌,众人初来乍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皆拿眼看张云松,大有维张云松马首是瞻之意。张云松矜持的笑笑,端起酒杯,冲众人虚晃一下,众人忙不迭的举杯,仰首喝干。坐在张云松边上的马仁,殷勤的给张云松满上。其实,张云松那有心思喝酒。眼前晃动的都是杨晓琬的影子。张云松不时的偷偷打量几眼,晓琬着一身杏黄色上衣,一袭绯红色长群,益发显得光彩夺目、明艳照人。杨晓琬没有注意到张云松,却不时瞥一眼清靖。清靖身着镖局统一的劲装,脸上却没利落多少,散发依然遮住半边脸。露出的半边脸似乎舍不得用力清洗,亦是黑白相间。晓琬越看越觉得此人有趣。不由扑哧一笑,旋又用手掩嘴停住,左右一瞄,看没人注意,低首又笑。这一切都没有瞒过张云松。张云松凝视清靖,若有所思。马仁招呼道:“张少侠,看那小子干甚么,就知道装腔作势。来,喝酒。”张云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清靖没有抬头,招呼铁牛喝酒。两人对碰了一下。清靖又是一口喝干。面前的一只酒坛已经空了,铁牛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所以喝的不多,而清靖就像喝水一样,酒到杯干,看的铁牛目瞪口呆。清靖说道:“铁牛,怎…不喝,酒…酒可是…好东西。真痛快,好…好长时间…,来,干…干了这杯。”清靖舌头打转,声音又高,引得附近之人侧目以视。张云松不屑得撇了撇嘴。铁牛拦住清靖道:“清大哥,少喝一点。”清靖不理铁牛,依然大口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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