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捉拿真凶，这话乍一听来，的确不好理解。
那是因为，满朝官员，全都预先有了设想，将真凶当作赵怀洲了。
此刻听了钱玄礼的争辩，众人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皇帝口中的真凶，竟是钱四友！
这就耐人寻味了……
钱四友分明是挨了打的，他算是哪门子真凶？
即便这家伙误闯人厢房，那不过是些许过错，构得上“真凶”二字吗？
朝臣们正自迷惑，少帝又冷声开口：
“方才魏卿家控诉赵怀洲擅离职守，又提其厢房内，有一妙龄女子……”
这些都是魏炎亲口所说，自然作不得假。
少帝又望向钱玄礼：
“你可知晓，那妙龄女子，乃是太后心头至宝，辅国将军郑业之女，郑乔儿！”
“而赵怀洲之所以擅离职守，正是奉了太后之命，护卫那郑乔儿。”
这话来得突兀，一下子引人回溯到开国年间。
那辅国将军郑业，早已死去多年，其女……
乔儿平素里深居宫内，从不抛头露面。
她的名号虽然不显，但其身份，却是人尽皆知的。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将那侄女接到宫中，好生照顾。
听闻太后对那侄女最是珍爱，视之为掌上明珠。
宫里曾有传言，别看后宫嫔妃万千，别看皇后占着后宫之主的名头……
这些女人，统统都得给那太后心尖上的小侄女让路。
敢招惹那位姑娘，任你是天子最宠爱的嫔妃，都只有死路一条！
一想到这位太后至爱，郑家贵女，众朝臣细细思量，倒也悟出原委。
赵怀洲是奉太后之命，保护那郑家贵女去富丽居用餐的。
而钱四友误入厢房，差点冲撞了郑家贵女。
如此说来，赵怀洲打他，倒是合情合理了。
反倒是钱四友……
想到这里，朝臣们悄然挪步，离那钱尚书远了几尺。
得站远些，免得溅自己一身血！
“陛下，即便……即便赵怀洲有要务在身。可……可我儿不过是误闯厢房……”
“他……他本就文质彬彬，绝无可能伤及郑家贵女！”
钱玄礼的脸色，已骇然大变。
现如今攻守易势，赵怀洲成了护主英雄，钱四友反而背上冲撞贵人的嫌疑。
钱玄礼只能尽力辩解，不致叫儿子蒙罪。
“只是误入厢房？”
“此事……钱尚书怕是解释不清吧！”
“魏寺丞，你说呢？”
少帝声音冰冷，又将话题引到魏炎头上。
魏炎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
钱玄礼尚切不知内情，可他魏炎却是清清楚楚的。
昨日在那厢房，钱四友对那娇俏丫头，可是曾说过些风凉话的。
那几句话里调戏意味十足，实已构得上“冲撞”之罪了。
看到魏炎的惨白脸色，钱玄礼也已猜出原委。
他赶忙回头，跪地磕起头来：
“陛下，犬子不知贵女身份，再加之昨日酒醉，若有冲撞之举，老臣……老臣代其请罪。”
“望陛下恕罪啊！”
钱玄礼连声求饶，全没了先前那受害者姿态。
“唉！”
看到他这般哀苦求饶，女帝清幽叹了口气。
于女帝而言，这件事着实不好处理。
太后那头怨怒不小，势要找出真凶责罚。
但真要论起来，钱四友倒并没有冲撞之举。
说来说去，还是得怪罪到赵怀洲头上。
“罢了罢了！”
“钱尚书，你当感谢那赵怀洲及时出手，制住了你家钱四友。”
“若放任他胡闹下去，伤了那郑家妹妹……”
“那罪过，可就大了……”
女帝摆了摆手，不再理会钱四友和满朝看客，起身退朝。
……
“陛下，怎么样？”
“那魏炎是不是上谏弹劾我了？”
女帝刚一回书房，赵怀洲已嬉皮笑脸凑到近处。
他的判断极是精准，早在上朝之前，就已断定今日有事发生。
女帝幽幽点头：
“猜得不错，魏寺丞的确替友出头，上疏控诉你无故伤人。”
赵怀洲冷哼一声：“替友出头？只怕这魏公子没这般好心肠的。”
昨日见事态闹大，魏炎非但不出言制止，反而语带挑衅。
那一幕赵怀洲看得清清楚楚。
他当时便猜出，魏炎是有意设计，定还会有后续阴谋。
眼见赵怀洲语带不善，女帝翻了翻白眼，似有几分鄙夷：
“就你赵怀洲有好心肠了？”
“你让乔儿去太后那里哭诉，说什么遭了钱四友调戏……”
“这不是给朕添乱嘛！”
“那太后是什么脾性？她若发作起来，那钱尚书怕都要遭殃！”
她倒是精明，一眼就看出赵怀洲的算计来。
赵怀洲察觉魏炎阴谋，自不会坐等麻烦到来。
想要脱罪，也只有指望乔儿帮忙了。
让她去太后先告一状，将这桩斗殴，美化成保护乔儿丫头，教训不轨登徒子。
有太后撑腰，什么魏炎，什么钱玄礼，全都得靠边站了。
“钱玄礼那老东西，也是个颟顸糊涂的。”
“他若遭了太后责斥，反倒是件好事……”
“依我看，那户部农具不足之事，多半是他刻意刁难于我！”
赵怀洲仍喋喋不休。
说起农具，女帝赶忙回身，在桌上翻找起来。
她从桌上找出两份奏折，递给赵怀洲：
“这两件事，你得尽速去办！”
赵怀洲接了下来，随手塞进怀中。
他昨日已看过奏折内容：
“那剿匪之事，锦衣卫已在跟进，但昌河一带水道密布，地势复杂。”
“沿河城镇，又都是交通发达的通衢要地……”
“想沿昌河查找前朝余孽的下落，怕得多花些工夫……”
“至于那农具嘛……”
说到这里，赵怀洲皱起眉头来：
“按说我炼铁工坊从未停工，时刻都忙着赶工生产，产量已是越来越高。”
“怎可能会出现农具供应不足的情况呢？”
若说刚开始赶制农具时，产量不够，供应不足，那倒很好理解。
可前一阵子刚开始推广之时，炼铁坊尚能应付。
为何如今产量变高，又出现供货不足的情况？
“那自然是需求增加了的！”
女帝却有她自己的主张：
“想那农具刚刚推广之时，百姓不知其好处，自然不敢购买。”
“现如今，农具的好处已彰显出来，百姓们争相采买。”
“自然而然地，对农具的需求，也就大大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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