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好。”
松岛唯进了教室,把包往旁边的石膏像脖子上一挂:“荣耀子怎么今天没来?lovelove去了?”
她没听见有人回答,探头到画架后面一看,见千羽凝背着夕阳站着,樱唇里横叼着一支画笔,眼神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画板,两手交抱胸前,眉头微微皱着。
松岛唯静静看了她几秒钟,伸手在她胳膊上一戳:“喂社长,再这么叼着笔,口水会从牙缝里流出来哟。”
千羽凝被她一指破功,嗷地一声怪叫,张嘴把笔吐出来:“说你没有艺术细胞就是没有艺术细胞,智商刚及格也名符其实——你没看见我正在思考下面要怎么画么?”
松岛唯被她一惊,反而镇定自若又探头去看画板,上面打着一幅光影流连惟妙惟肖的铅笔稿,画的正是窗外的景色:“……我说,接下来不就是该上色了?”
“上色当然要仔细考虑啦!”千羽凝皱着眉头拉过椅子坐下,“再说这种没有专业水准的话,就让你回头再去画鸡蛋。”
松岛唯耸耸肩,回到自己画架边坐下:“再怎么的也轮到画鸭蛋了,老是鸡蛋鸡蛋,鸭子和鹅以及小鸽子都会有意见。我说荣耀子呢?”
“不知道。”千羽凝丢下笔,用调色刀在调色板上刮着颜料,“秘书你真是跟保姆一个德性,进了门一定先问不见的那个人去了哪。荣耀子不出席,那肯定是会情郎去了。”
松岛唯那边厢啪地一下把铅笔盒打开:“唉唉,一个情郎而已,就能折腾得人四处奔波,难怪说恋爱使人减重——不止体重,还有自尊。”
“啧啧,小姑娘家家的,没谈过恋爱就不要妄自揣测。”千羽凝已经开始在画板上涂抹,“怎么,今天不用打工?”
“图书馆盘点,用不着我。”松岛唯伸了一个懒腰,“想回宿舍补觉,可惜时间太早睡不着。”
“按理来说一个人真累了,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倒头就睡,偏偏你怪癖多。”千羽凝在画板上画着,轻轻一皱眉。
忽然松岛唯挂在石膏像脖子上的包开始震动,松岛唯忙扑过去抱住摇摇欲坠的石膏像,把包摘下来,掏出电话,却忽然断线。
“哇,你那包里装的什么啊,连石膏像都摇得刷刷响。你那手机震动性能也真是强大。”
松岛唯看了一眼手上沾满的石膏粉:“今天上摄像课,电池跟素材带还没归还系里。我去洗手,有电话你帮我接一下。”
松岛唯刚出门,她的电话又叮叮当当响起来,连带桌上的颜料微微跳动。千羽凝撇一撇嘴,过去把电话抓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梶本前辈”四个字。她觉得手指似乎一阵发痒,心里别地一跳,接着立刻把电话放下。
然而这一通电话响的时间似乎格外长,待到铃声停了,千羽凝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才不多久,它又响了起来。
这时松岛唯救星一般地推门进来,见到桌上电话在响,忙过去接起来:“梶本君。”
千羽凝必然听不到他们在电话里说什么,但没由来地只觉得松岛唯在接电话的时候那声调格外柔软。她侧耳夹着电话,手上还在拢着包里散出来的素材带,扎成马尾的头发从一头肩膀上滑下来,衬着晒得有些红的脸,竟让松岛唯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有些妩媚的迹象。
千羽凝只顾盯着她看,手中画笔停了下来,捺在画布上过长地刷了一道色彩。而松岛唯一边“嗯”着,一边伸手指指千羽凝的画布,示意她小心,然后忽然一笑:“不用多谢,大家都有不能脱身的时候……请我吃饭也不必了,都是小忙,任谁都会帮。”她转头往窗外一望,笑道:“好,再见,我明白的。”
千羽凝见她挂了电话,忙低头去看画布。松岛唯看了一下通话记录,伸手搭在千羽凝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既然不愿意接电话,为什么又那么好奇呢?”
千羽凝并不看她,只是专注地修补刚才捺出来的那一道油彩:“我还以为是哪个男人打电话来追求你。”
松岛唯一愣:“喂,你的自信膨胀到了以为人家听了你的声音就会弃暗投明?”
“唉唉,我在明你在暗。”千羽凝摊手,接着很八卦地嘿嘿一笑,“秘书,是不是追求你的?”
松岛唯知道她一定看过来电显示,微笑道:“是追你的,追到我电话上来了。”
千羽凝的神色有点不自然:“我正经问你,你倒跟我开玩笑。”
“梶本前辈今晚要去见工,请我跟他换班。”松岛唯把画笔收拾好,遗憾地望着自己的画板,显然只能下次来再继续画了,“他很勤奋,因为时间还有空闲,所以愿意再打一份工。”
“你也很勤奋。”
松岛唯把自己包里一大堆素材带和两个电池掏出来:“我勤奋是为了自己,估计他却不是。”
千羽凝不再说话,似乎没有听到。
松岛唯看着桌面上的素材带:“呐,社长,这些东西能不能先寄存在这里?我不想背去上工。现在我得先去吃饭,吃完要开工了。”
千羽凝笑着站起来:“一起去吃一起去吃。我中午没吃什么东西,早饿了。”
“社长,我不想吃拉面。”
千羽凝推着松岛唯的肩膀往外走:“はい、はい。”
她们一起走到楼下,千羽凝兜着松岛唯肩膀:“我想了又想……不吃拉面的话还真不知道吃什么好。”
“不会吧……人世间大把好吃的东西,你眼里只有拉面?”
“我——乐——意。”
这下轮到松岛唯“はい、はい”着微笑,往前走,忽然她觉得身边千羽凝的脚步钝了下来,拉得她也只得站住:“怎么?”
千羽凝不说话,表情有些不自然。松岛唯往她视线方向一看,前方布告栏边上衬着夕阳站着的正是梶本贵久。
现在大家都用手机记事本来记录信息,或者直接拍下来,只有梶本贵久还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记录在便笺本上。松岛唯被千羽凝拉得站定,恍然大悟,小声道:“绕道走?”
千羽凝昂首看天,又对松岛唯一眨眼:“为什么要绕道?我犯错了还是你犯错了?”
松岛唯皱了皱眉头,她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我没错。”
她们便迎着梶本贵久走过去,松岛唯觉得千羽凝似乎故意加重了脚步。他听到脚步声,惊觉地转头,松岛唯很明显看到他眼神一个恍惚。松岛唯站住,觉得有必要和他打招呼,但是先看了千羽凝一眼,寻求她的态度。千羽凝站定,也不看他,自顾自微笑。
松岛唯绽开一个自如的微笑:“梶本前辈,你好。”
梶本贵久一愣,也答:“你好。今天麻烦你了。”
松岛唯见他不回避,反而有和她攀谈的意愿,而千羽凝却也不急着走,只是竭力装作神色自若站在她旁边,手却紧紧挂在她肘弯。她只得说:“你太客气,没有什么麻烦的,工作时间又不因此变长,只是调换而已。”
梶本贵久伸手指了一下布告栏:“不,我刚刚在这里看到,今晚有一个很重要的面试。一个装潢事务所愿意接受实习生,待遇不错。”
松岛唯由衷为他高兴:“祝你成功。”
梶本贵久见她已下定论,只得温然一笑:“谢谢,时间不早,快去吃晚饭,然后才能上班。”
“这就去了,梶本前辈,再见。”
“等等。”
松岛唯见梶本贵久似乎迟疑了一下,又叫住她,便回头,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样子。千羽凝背对着他站在一边,低头,似乎百无聊赖地看地板。
梶本贵久酝酿了一下,似乎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有些言不由衷地道:“松岛,今后在学校也可以叫我梶本君。”
松岛唯一愣,余光扫了一眼千羽凝,笑道:“好,我们毕竟是朋友。”
梶本贵久眼神一荡,说再见。
“再见,梶本君。”
千羽凝迫不及待拽了松岛唯就往前赶,松岛唯使劲挣开她手:“这是怎么了?”
“人家一心只和你说话,我站在一边怪没意思。”
松岛唯叹息一声:“呐,他所有的话都是说给你听的。”她心里一向惋惜梶本贵久这人太过腼腆,完全无法做到我口述我心,不知道将来还要在千羽凝面前吃多少亏。
千羽凝背影一顿,缓缓转头往身后梶本贵久的方向看去,眼神却忽然凝固了,恍惚又带点嘲讽地说:“这就叫都是说给我听的?”
松岛唯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陌生女生站在梶本贵久身边,昂首带笑,正和他说话。梶本贵久为了迁就她身高,甚至微微侧首,脸上也带着微笑。一会儿又接过那女生手上的便笺本,帮她写着什么。
松岛唯似乎觉得梶本贵久的余光在留意千羽凝,便粲然笑道:“我猜那不过是他的同学或者学妹罢了,问他一些面试的事。”
千羽凝又兜着松岛唯的手臂往前走,沉默很久“哼”了一声:“我看不像。”
“呐,你拒绝他在先。”
千羽凝恍然大悟一般,低头不再说话。她心里大概也在懊恼自己不知所谓,不知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
“你既然拒绝他了,他去招惹别的谁或被谁招惹,与你何干。”松岛唯像长辈是在教训一个为情所苦的晚辈,全然忘了自己在这方面毫无教训他人的立场和经验,“既然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姿态潇洒一点有什么不好。”
“小唯。”千羽凝忽然停下脚步,正色道,“请不要再提这件事。”
松岛唯惊觉自己竟说了这麽多是非,心中顿觉不可思议,也不再开口。外人大概会以为她对于梶本贵久这个好人有着见义勇为的心,和平时冷淡处事大不相同——其实她自己明白,她是为千羽凝的幸福着想。
“好了快去吃饭,迟到要扣薪水。”
“呐,吃点不费时间的东西。”
“那就是拉面了。”
“兜来兜去还是拉面——”
松岛唯事后想想,大概千羽凝是因为梶本贵久之前对她紧追不放,后来遭到拒绝又忽然当她透明而感到心里一时不能适应。习惯是可怕的东西,果然是。
千羽凝一如既往对于梶本贵久只字不提,松岛唯也避免在她面前提到此人,甚至和餐厅打工有关的任何事宜,无故揭人疮疤简直是小人行径。然而事实上梶本贵久还是不住地以问题暗示她说一说千羽凝的近况,她夹在中间,只有分外为难。她想叫梶本贵久挥剑斩情丝,但又怕自己妄作小人,想继续撮合两个人,又觉得千羽凝似乎已经刀枪不入——松岛唯支支吾吾应付梶本贵久,其实也很是辛苦,她开始害怕和他说话,总觉得随时词穷,又不好太露痕迹。
就这样,圣诞节将至。
放寒假之前一天,馆林寺夕提议大家三天后一起过圣诞吧,松岛唯随口说哦好吧,那在我工作的那家西餐厅,可以订到好位子,而且有折扣,餐后还送圣诞布丁。
馆林寺夕啧啧连声,说:“秘书啊,莫不是我们在那餐厅吃饭,你能有回扣?”
松岛唯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请支持本秘书赚外快事宜。”
馆林寺夕唉唉叹息,拿了手机就打电话:“好吧好吧,我让侑士把人马拉来,省得你心里大骂我重色轻友。”
“我心里早就骂你重色轻友了,倒不是从今天开始的。”松岛唯嘀咕着在画板上用铅笔造阴影。
馆林寺夕“哈”地一声,欺身上来就要挠松岛唯胳肢窝,松岛唯把笔一丢,马上躲闪:“荣耀子,不要做欲盖弥彰的事。”
忽然手机铃声大作,松岛唯努努嘴:“你的侑士来电话了,快去接,别让人久等。”馆林寺夕嗔笑着,一跺脚便回去接电话。
他们不知道卿卿我我说些什么,松岛唯画完一片阴影,馆林寺夕才依依不舍放下电话:“秘书,本副会长命令你今天就去定位子。”
“几个人?”
“你先订十七八个位子得了。”
松岛唯啪地一声把笔尖捺断,扶额哀叫:“荣耀子,哪来这麽多人?”
“哎呀,网球部那么多人,凑十七八个有什么难?”馆林寺夕微笑着给小提琴调弦,“刚好人多,什么款式都凑齐,你看着挑一个。”
“我没见过世面,别到时候见了这个爱这个,见了那个爱那个,叫你跟你的侑士多为难。”
馆林寺夕满不在乎地歪着头一笑:“我随便你,左拥右抱也是我们绘画社的光荣。只是到时候万一有人为你兄弟阋墙,手冢国光同学要是因此发飙,我可顾不到你。”
“呐,发什么飚?他发飙我就把你塞过去,说是你支使的。”松岛唯咯咯笑着,“你只好赶紧以身相许作赔偿,让你的侑士去独守空房。”
“呸呸呸!不带你这么乌鸦嘴的!”馆林寺夕小脸一红,“好啦我出去了,你一会儿记得锁门,记得定位子。”
“是,长官吩咐,小的一定谨记。”松岛唯说着就打电话去餐厅,请老板帮忙预留位子。
她忽然想起最爱热闹的千羽凝,今天并没有来参加社团活动——这还是她认识凝之后的第一次。凝说她这两天有些伤风,声音在电话里听着鼻音很重。或许后天晚上的平安夜派对她不能参加。
松岛唯说,要不然我去陪你吧,你的室友都过节去了。
千羽凝在电话那头一顿,呵呵笑着说不用啦,不就是伤风么,你还怕我独守空房寂寞到开瓦斯炉自尽?你来陪我,我真是罪过罪过,你还是自己过节去好了。
松岛唯只是笑笑,说由得你。
千羽凝说这样吧,派对完了,你带点蓝莓冰激淋给我可好?
松岛唯不禁有些生气,说你都伤风了还吃什么冰激淋?那么凉那么甜,吃下去不是等于你两天感冒药都白费了?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太任性。
千羽凝沉默着不说话,接着叹息一声。
松岛唯被她一叹息,沉吟着说那好,我带一小块去看你,只能吃一点。
千羽凝咯咯笑道那麻烦你跑一趟啦。
松岛唯无可奈何挂掉电话,盘算着后天半夜过去再折返回家,计程车费用着实不少。
她盘算好了,抬头收拾画具,发觉室内已经昏暗下来,窗外开始下雪,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她一个人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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