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雪的脸毫无血色,像被抽光了全身的血。
惨淡的面色为精致的五官染上浓重的憔悴,宛如脆弱不堪的美玉,轻轻一摔就会碎的四分五裂。
晏泠抚摸着绯雪愈发冷白的雪肤,弯成弦月的眼折射出残忍的寒光。
他知道他的话给绯雪带来了莫大的伤害与恐慌。
但就像帝王权术,要平衡朝堂势力格局,将臣子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那般,他对绯雪也是一样。
伤害绯雪,掌控绯雪,欺凌绯雪带给晏泠难以名状的快感与安全感。
唯有如此他才觉得,他的阿雪永远属于他,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粗糙的大手像玩游戏一般描画着绯雪漂亮的五官,之后又狡猾地探进被子里,对一丝未挂的冰肌玉骨上下其手,极尽挑逗之能事。
绯雪将自己的薄唇咬出了血,殷红血珠散发的甘甜刺激着晏泠原始的本能。
“求王爷……送我回永兴寺。”
微微颤抖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晏泠发烫的脑袋,晏泠注意到绯雪这一次不是用“请”字,而是用了“求”字,不禁冷笑。
“好,本王送你回去。”
听到晏泠斩钉截铁地这么说,绯雪终于松了口气。
看得出绯雪如释重负,晏泠负手而立,再次冷笑,“你以为你留在永兴寺就不是本王的宠物了?呵,本王倒要看看,你在永兴寺里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是不能强行将绯雪关在这静岚小筑之中,只要晏泠想,他可以强迫绯雪做任何事。
送绯雪回永兴寺是想让绯雪更加清醒地认识到——
即便是真的落发为僧,去做一名六根清净的和尚,他照样能把他拖入红尘。
在永兴寺,与在静岚小筑,没有任何区别。
夜深人静,晏泠命云殊送绯雪回去。
绯雪穿回了破旧的青灰僧衣,但回程时,他的身上还披了件雍容华贵的紫貂大氅。
这种级别的皮草除了皇帝与太后,整个誉国唯一人有资格穿。
马车一路颠簸,披星戴月。
绯雪与云殊相顾无言。
绯雪不知此时此刻云殊正用什么眼神看他。
同情?嫌弃?厌恶?心疼?
或许都有吧!
绯雪垂眸,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绯雪……”
突然,云殊开了口。
绯雪闻声抬眸,发现云殊正双臂抱胸,扭头望着车窗外,用故作平静的目光掩饰自己的心事重重。
“我是王爷的下属,奉命行事是我的职责。”
云殊板着脸,说的很冷淡。
绯雪听懂了云殊的弦外之音。
换句话说,云殊是想放他走的,但云殊不能。
绯雪也并不想从云殊的手里逃掉,那样云殊就背负了私放罪奴的罪名,晏泠是不会放过云殊的。
“我懂你,你也懂我的。”
绯雪听上去像绕口令的话语让云殊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脸像被一只大手粗暴地揉搓,五官都痛苦地扭曲起来。
他是真的很想放绯雪走。
哪怕绯雪曾犯下过滔天的罪行。
云殊厌恶背叛,不想也不会原谅叛徒。
然而,在得知晏泠强行喂了绯雪化神汤,废了绯雪一身杰出武艺后,他难受得偷偷哭了很久。
对云殊而言,绯雪曾经是一种向往,一种憧憬,一种爱慕。
说曾经其实也不够准确,现在云殊也是。
云殊第一次见到绯雪时就觉得绯雪像他小时候见过的画中的仙女姐姐。
可他知道绯雪是男子,而且武功十分高强,人还冷得像冰一样。
云殊在武学上天赋不高,严酷的训练他有好几次承受不住,差点就死了。
他老早就听寒秋说过,说想要做晏家的影卫,就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因为在寒秋那一代,很多人都死在训练中,上一任首领是从不会手下留情的。
云殊本以为,绯雪比上一任首领还要冷酷无情。
然而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睁开眼时看到的总是熟悉的天花板。
以及熟悉的人。
一次又一次,云殊濒死,醒来后躺在绯雪的房间里,躺在绯雪的床上,喝着绯雪亲手喂他喝的药。
一开始的时候云殊是不敢让绯雪喂他喝药的。
可是他有一次烫伤了舌头,于是绯雪便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舀起汤药喂到他嘴里。
从那之后云殊每逢喝药必被烫伤舌头,还呛咳不止。
这都是为了能让绯雪亲手喂他喝药而使的小计策。
云殊曾经欺骗过绯雪。
他说唐记点心铺的女掌柜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因为那时候几个小影卫凑在一起聊各自的初恋,刚好轮到云殊的时候,绯雪来了。
云殊一时口不择言,便撒谎说他的初恋是唐记点心铺的女掌柜,结果为后者召来了杀身之祸。
绯雪时常教导他们,影卫是没有自我的。
影卫的一切都属于主人。
一代又一代的晏家影卫都是如此培养起来的,云殊亦是如此。
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云殊会情不自禁地想:
他的主人究竟是谁?
真的是晏泠吗?
云殊一直觉得自己对晏泠的忠诚并不纯粹。
若绯雪与晏泠同时遇到危险,比起护主,他也许更想去保护绯雪,哪怕绯雪可能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绯雪是那么强大,那么美丽,还对晏泠忠心不二。
这份对主人的赤胆忠心,也是绯雪深深吸引云殊的地方。
所以,当他听说绯雪叛主时他是多么震惊与难以接受。
六年时间,云殊跟着晏泠,从一名影卫,变成了武将。
像曾经的绯雪要求他的那样,对晏泠忠心耿耿。
而他憧憬的绯雪,却沦落到一身武功皆废,像个娼.妓一般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身为叛徒、罪人,绯雪被怎么对待都是咎由自取。
这个道理云殊心知肚明,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在绯雪一次次的受伤中向着绯雪那边倾斜。
“如果我带你一起远走高飞呢?”
云殊突然抓住绯雪的手。
杀了车夫,驾车带着绯雪逃出誉国。
这个念头在云殊的脑浆之中翻滚沸腾。
绯雪没有甩开云殊的手,他安静地与目光灼热的云殊对视,眼中一片肃静。
“云殊,你可知王爷为何命你接送我往返静岚小筑?”
波澜不惊的声音令云殊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
绯雪面色平静,像白瓷美玉,清冷淡漠。
“因为他想让你亲耳听到我说……你什么都办不到。”
云殊浑身猛地打了个寒颤。
绯雪云淡风轻的话语宛如巴掌抽在他脸上,疼得他火辣辣。
杀了车夫,带绯雪逃离誉国,远走高飞?
真亏他能说出这种大话。
他凭什么?
论功夫,论权势,他哪一点比得过晏泠?
即便他冲动带走绯雪,结局也只会是被抓回来,到时候他多半一死了之,可绯雪呢?只怕会遭受更加非人的折磨。
而为了避免这种结局,绯雪也不可能跟他走。
他确实……什么都办不到……
云殊无力地垂眸,再也不和绯雪说话了。
亥时,绯雪才被送回到永兴寺里。
原本绯雪觉得云殊送他到山脚下就可以,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但云殊却坚持送他回房。
绯雪原本在寺里住的地方是柴房,寒冬腊月,四下漏风的柴房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在寒秋找过住持云悔后,他才终于能和其他僧人住在一起。
佛心阁里都是通铺,此时其他僧人都已睡下,绯雪站在门口,刚同云殊道完别。
“谁啊,深更半夜的才回来……”
准备去小解的戒嗔揉揉眼睛,这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绯雪。
绯雪肩上的紫貂大氅即便在昏暗的月光下仍是雍容华贵、贵气逼人。
戒嗔两只眼睛都看直了。
“切,靠卖身得了件皮货就开始炫耀起来了?我告诉你,被贬到这永兴寺的罪人就没有能再回去的,岚王殿下也不过是拿你当发泄工具,就你这种肮脏下贱的货色,还有脸穿紫貂大氅?赶紧给我脱了!”
戒嗔说罢,直接上手去扒绯雪的衣服,绯雪也没反抗,任由戒嗔把他身上这件价值连城的紫貂大氅扯了下去。
这是晏泠的衣服,他不稀罕。
戒嗔拿到垂涎三尺的紫貂大氅,激动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一看就是岚王晏泠的东西,他得修几世的福分才能得到这么好的宝贝。
再看绯雪,没了紫貂大氅,裹着破旧僧衣的身体纤瘦孱弱,摇摇欲坠。
月光下,冷白雪肤洒满霜辉,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白玉兰,美得超凡脱俗,清雅别致。
戒嗔顿时咽了口口水,把紫貂大氅往自己身上一披,在绯雪面前故作姿态,耀武扬威。
“嘿嘿!怎么样?我感觉自己其实也是当王爷的料……”
绯雪懒得搭理戒嗔,默默迈开脚,结果在和戒嗔擦肩而过时突然被戒嗔搂住肩膀。
“我说你其实是个男娼吧?不如你每晚陪我做一次,我能让你餐餐都有肉吃。”
戒嗔贴着绯雪的耳畔说悄悄话。
虽说他不是这永兴寺里第一个破色戒的和尚,但这种事到底不能声张。
戒嗔不认为绯雪会拒绝他。
就绯雪目前的处境,想在寺中有个人罩着,只能委身于他。
就在戒嗔一脸下流地想要带绯雪去僻静地方办事时,剑光猛地劈开黑夜,只听扑哧一声,戒嗔连叫都没能叫出声,便吐血身亡了。
云殊抽出剑,嫌弃地甩掉了剑上肮脏的血,与绯雪四目相对。
绯雪神色平静,镇定自若。
他一身内力虽被遏制,但还是能察觉到云殊的气息,他知道云殊没有离开。
收起剑,云殊张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对绯雪说些什么,于是蓦然转身。
“之前是我说错话了……”
身后传来绯雪天籁般清冷独特的嗓音,云殊驻足。
“你并非什么都办不到。”
胸口扑通一跳,云殊意识到这是绯雪在向他道谢。
鼻尖有点发酸,他咬咬牙,大步流星离开了绯雪的视野。
戒嗔的死给永兴寺上至住持下至小僧都敲了一记警钟,从那之后,无人再敢打绯雪的主意。
但绯雪的日子过得不如之前平静,因为间隔不了两天晏泠就会派人把他带到静岚小筑云雨一翻,而且每次不把他折腾到几乎昏厥都不肯罢休。
是夜,月黑风高。
绯雪刚被送回永兴寺,没等走回佛心阁,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他毛骨悚然。
“阿雪有没有想我呀?”
来人鬼魅一般出现在绯雪身边,绯雪只觉自己被一阵阴风掳走,天旋地转,等到定睛一看,人已经在观音堂中了。
观音堂大门紧闭,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黑暗中,男人骑在绯雪身上,点燃火折子,照亮了绯雪与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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