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爱慕
明章帝现在的处境委实不算好过。
文人清高，世族高傲，两者结合一起，世族只需推波助澜，就能让明章帝被群起而攻之。
文人手中笔，亦是一把利刃。
当利刃对准明章帝时，他就会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有苦难言。
明章帝早年经营的好名声，在华安长公主死后全都付诸东流，在百姓中的声誉也已然跌至谷底。
至于长公主府，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长公主府与明章帝早已不死不休。
可若只是他们，明章帝也不至于如此烦心。他最忌惮还是那些帮扶长公主府的世家。不管他们是真心实意，还是借力打力，对明章帝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华安长公主虽死，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但兵权依旧还是被长公主府的人拿捏手中。
除非秦湛死在战场上，否则等他带着赫赫战功回京，明章帝就很难再动他。
若是等华安长公主的几个子女成长起来，有了根基，一如当年的华安长公主一般，明章帝就彻底奈何他们不得了。
惠贵妃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杨福全躬身走到明章帝身边，低声道：“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明章帝语气不大好，“她来做什么？”
若不是前些日子偶然想起秦徽，想到他此刻生不如死，一时之间心起怜惜，明章帝都快忘了宫里还有惠贵妃这个人。杨福全道：“贵妃娘娘是来给陛下送参汤的。”
明章帝宠爱惠贵妃，一方面是因为她与当年的冯青微有几分相似。巧合的是，惠贵妃的小名还是阿微。大抵人就是如此，越是无法拥有越是念念不忘。明章帝企图在惠贵妃身上找到冯青微的影子，可他心里又清楚，假的永远是假的，再怎么像，也不是那个人。
至于另一方面，便是华安长公主了。
华安长公主并不是一开始就讨厌殷白霜的。而是当她发现明章帝对冯青微的龌龊心思，而殷白霜又耍了心机凭借那张与冯青微相似的脸进了宫后，她才与明章帝发了火。
她对弟弟那点龌龊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冯青微已经嫁人，明章帝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干出强抢臣妻的事情，可她无法容忍殷白霜一个妾室，爬到冯青黛头上！
那种耍着心机入宫的货色，也有脸在皇后面前装柔弱，扮委屈？！
简直可笑至极！
华安长公主越是厌恶殷白霜，明章帝就越是要宠爱她。
他作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实际上不过是想和华安长公主作对。
他被这个长姐压了好多年，恨不得处处和她反着来。
如今，她也已经死了。
听到杨福全的话，明章帝思忖片刻，道：“叫她进来吧。”
惠贵妃亲手提着食盒走进殿内，对明章帝盈盈下拜。
“臣妾拜见陛下。”
“起来吧。”
惠贵妃走上前，语调温柔，轻声细语道：“陛下忙了许久，不妨歇一会儿，喝碗汤。”
明章帝淡淡“嗯”了一声。
惠贵妃将参汤拿出来，放置明章帝面前案桌上。
她比谁都清楚明章帝对她冷待的原因。
心心念念的姑娘将他蒙在鼓中，欺骗了十多年，让他傻乎乎将谢策当作是自己的儿子千般疼爱万般维护，知道真相后的明章帝心里岂能舒坦？
作为替身的惠贵妃，自然而然也收到了牵连。
加上华安长公主也死了，惠贵妃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没了。
若不是看在秦徽的份上，明章帝连她都不想再留。
对于面前的这碗参汤，明章帝盯了好一会儿，方才端起来舀了几勺。惠贵妃依旧柔情似水，侍立在一旁，与杨福全等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喝了小半碗，明章帝放下汤匙，惠贵妃柔顺地接了过去。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惠贵妃低眉弯腰屈膝，轻声道：“臣妾担忧长琰，实在放心不下。求陛下让我去看他一眼，哪怕一眼，也心安了。”
明章帝打量着她，没说话。
惠贵妃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几乎要站不稳，明章帝才发话。
“好了，起来吧。”他道，“长琰是朕的儿子，朕也心疼他。”
“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惠贵妃露出欣喜的笑容，“臣妾多谢陛下。”惠贵妃走后，明章帝问杨福全，“你觉得，惠贵妃去三皇子府，是想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杨福全顿时神经紧绷，恭恭敬敬道：“贵妃娘娘爱子心切…...”
明章帝哼笑一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爱子心切？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杨福全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对于这件事，明章帝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出身怀安伯府的殷白霜实在构不成任何威胁。
即便是惠贵妃心中有怨言，可她唯一的儿子也成了废人，除了仰仗明章帝，她还能做什么呢？
“他真的这么说？”
秦沅看着面前的内侍，唇畔染着一抹笑意，喃喃道：“有意思。”
内侍年纪不大，瞧着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虽然相貌普通，但生的白白净净。
他其实是杨福全认的干儿子，但杨福全做事一直谨慎，没敢叫任何人知道这个关系。
前两年，这个内侍因为给秦徽上茶，水温过烫，被秦徽发落去干了洗恭桶的活，后来秦徽失势，杨福全本想想个法子将他弄回御前，却不巧被秦沅给救走了。
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太招人眼，做起事来也不方便。秦沅便和冯青叶打了声招呼，放在了惊鸿殿，也不必给什么优待，就跟个普通宫人一样做那些扫地的活就行了。
内侍杨直，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秦沅，很快又慌忙收回目光，低声道：“是，干爹给的纸条上，是这么说的。”
“好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秦沅发出一声喟叹，她正在琢磨着该如何弄死这对狗男女，没想到，惠贵妃已经起了心思。
好。
实在是太好了。
简直合她心意。
手执团扇半遮面，掩盖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只螚瞧见上半张脸。
杨直大着胆子又望了一眼，从她眼中发现了满意之色。
“姑娘…...”大概是秦沅此刻心情极好，让他鼓起勇气问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
秦沅看他一眼，后者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
“你只要做好该做的事，其余不用你操心。”“明白了吗？”
杨直喏喏道：“是…...”
外头脚步声响起，与之而来的是谢绾绾惊喜的声音。
“安安！你快来看，有一只蝴蝶，它跟着我进来了诶！啊！它还停在我手臂上！”
杨直听见面前的少女低声道：“真是个烦人精。”
紧接着，秦沅起身，正要走出去，谢绾绾就小心翼翼走进来了，生怕走的快了蝴蝶飞走。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给安安看蝴蝶来。
“安安！你看！”
蝴蝶原先还停在谢绾绾的手臂处，大约是受惊了，扑腾着双翅飞到高处。
秦沅扔了块帕子给她，嫌弃死了。
“也不知道在外头摸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擦手，不然别靠近我。”
“哦…...”谢绾绾乖乖擦手，一抬头，发现里头还站着一个人，白白净净的，是个生面孔。
“你是谁呀？”
杨直下意识看向秦沅，后者云淡风轻道：“皇后娘娘派他来传话，叫我们去她那用饭。”
谢绾绾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连忙道：“那我去换身衣裳！”
杨直一颗心酸酸胀胀，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低着头，抿嘴道：“我…...奴才先告退了。”
秦沅还来不及点头，谢绾绾在那喊：
“安安，我的衣裳呢？”
“叫你不要把衣裳和我的挂在一起，你到底长不长记性？！”秦沅火了，气急败坏，不顾杨直还在，捏着团扇进去揍人。
谢绾绾道：“啊，我想起了！找到了，找到了！我知道错了安安，不要打我嘛……”
好恶心！
打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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