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试探
第390章
今日恰是天公作美，太后娘娘的精神也比前些日子要好些。在秦沅的劝说下，难得出来走走。
明章帝在半路碰见她们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乖顺纯真的小姑娘挽着太后娘娘的手臂，小嘴一张一合，声音柔软，好似撒娇一般摇了摇太后娘娘的手，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儿，乖的不像话。
“阿婆，阿婆就是要多出来走走嘛，这样身体才会好呀。长年累月闷在屋里，就是没病都要生出病来。阿婆，说好了，明日还要陪我一起出来。”
太后娘娘含笑看她，禁不住小姑娘孺慕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点了点头。
银白的发丝在太阳光下被镀上一层闪亮的颜色，无故晃人眼。
明章帝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尽管老人笑的温和慈爱，但依旧能看出几分虚弱。
自从弘愿寺回来，太后娘娘仿佛被抽干了大半生机，一日不如一日。
太后娘娘摸了摸秦沅的头发，精神恍惚，喃喃道：“阿宁要是和你一样，阿婆也就放心了。”
她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华安长公主，就只有秦清。
可是长女已死，她的阿宁，她疼了这么多年的阿宁，也命悬一线，在苦苦煎熬。“阿姐会好的。”秦沅轻声道，不只是安慰太后娘娘，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如果秦清死了，那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太后娘娘似乎有些疲惫，都有些站不住脚。
秦沅扶着她，在前头凉亭坐下。
太后娘娘低声喃喃道：“阿宁刚生下来那会儿，太医便说她活不过十六。她今年，几岁来着……”
这是秦沅被找回来的第三年。
也是秦清将要及笄的一年。
再过一个月，六月二十七日，就是她的生辰。
秦沅正要说话，忽然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她，几乎下意识要回头查看。
她微微松开袖中的手，佯装无事发生，安慰太后娘娘。
“阿婆，您放心，阿姐如今的身子比从前好多了，一定会平平安安。您也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呀，说不定，过几年您还能看见阿姐的孩子呢。”
太后娘娘被她逗乐，脸上也多出一抹笑容。
尽管自己恐怕活不到那个时候，可秦沅的话还是给了她一丝希望。
“母后。”明章帝的声音打破温馨融洽的气氛。
太后娘娘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隐匿，握着茶盏的手慢慢收紧，皱巴巴的手背看着越发枯瘦。
她淡淡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明章帝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秦沅，微微一笑，和缓道：“朕来看看您。母后近来身子可好？”
“总归是死不了。”太后娘娘冷淡道。“秦沅拜见陛下。”身边的小姑娘一改在长辈面前的乖顺讨喜，变得十分拘谨。
明章帝道：“太后瞧着气色比之前好上许多，你有心了。”
秦沅抬起头，似乎有些茫然。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明章帝是说她将太后照顾很好，眼睛一弯，笑容还未出来，又想起面前的人的身份，连忙作出恭谨模样，无奈何年纪摆在这，还是从小在那种穷乡僻壤长大的。
秦沅低着头，怯生生的，不敢看明章帝第二眼。
别说和秦清相比，就是从前的韩云韵，也要比她大方得多。
太后娘娘握住秦沅的手，对明章帝态度淡淡的。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母后说的是。”明章帝道，苦笑一声，“朕来看看母后，还有件事，母后也知道，长瑾遇害，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听说康王府的小郡主十分亲近长瑾，如今也陪在皇后身边，便想来问问母后，不如让安安和康王家的小丫头去看望看望长瑾……”
秦沅像是受了惊的模样，杏眼睁圆，紧张地都开始结巴了。
“陛、陛下，我不会看、看病的！”
明章帝微微一笑，和善道：“朕知道。只是希望你们去看望看望长瑾，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你去了，兴许……长瑾便能醒过来了。”
秦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之前还有人说我是灾星呢……”
太后娘娘忍无可忍，不耐道：“我身边离不得安安，你找其他人吧。”
想到太子，太后娘娘对这个德才兼备的孙子也是心疼的，可一想到明章帝做的那些事，心瞬间冷硬下来。
“长瑾一向与人为善，做什么都是周全无比，哪儿来的仇家要杀害他？”她冷冷道，“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可见老天是不长眼的，报应都去了长瑾身上！”
明章帝顿时脸色大变。
他忍耐道：“朕知道外面风言风语甚多，难道母后也认为皇姐是朕害死的不成？”
秦沅一脸茫然，看了看明章帝，又看了看太后娘娘，不由问道：“阿娘……不是杜氏害死的吗？”
明章帝看她一眼。
华安长公主死之前，秦沅就住到了宫里侍奉太后，一直到现在，回家的日子也屈指可数。
她是近几年才找回来的，兄长胞姐对她多有爱补偿，又觉她年纪小不懂事，想必那些事都不曾告诉她。
明章帝心中闪过几个念头，目光落在秦沅不谙世事的脸上，最终苦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秦沅又不解又着急，问太后娘娘：“阿婆，不是杜氏害的阿娘吗？我听他们说，是杜氏呀。”
太后娘娘强颜欢笑，却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站不稳，若不是孙姑姑眼疾手快搀扶着，只怕都要跌地上去了。
太后娘娘有气无力道：“回去，我们回去……”
秦沅吓坏了，所有疑问抛之脑后，慌忙扶着太后娘娘往回走。
慌手慌脚的，也忘了临走前要给明章帝行礼。
等回到英华殿，太后娘娘摆了摆手，叫秦沅自己去玩。不知是虚弱无力，还是无法面对秦沅的问题。
秦沅便去了惊鸿殿。
“二姑娘。”杨直借着奉茶的机会终于能和秦沅说上话。
秦沅的心情看着似乎不错，唇畔还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什么事？”
“干爹说，陛下的身子似乎出了问题……”杨直低声道。
秦沅轻轻笑了，不出她所料。
秦沅本就怀疑惠贵妃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今日见了明章帝，才算是真正确定了。
太子出事，明章帝自然首先怀疑惠贵妃，后者为求自保，只能可了劲地将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再看明章帝今日所作所为，秦沅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殷白霜那个女人巧舌如簧，将矛头对准了她。
聪明是聪明。
可惜了。
棋差一招，便是死路一条。
“姑娘……可要告诉陛下，中毒的事情？”
“有什么好说的？”秦沅看过去，神情冷淡下来，“你以为他心中没有怀疑吗？”
说了，反而会令明章帝起疑，容易暴露杨福全。
都这个地步了，秦沅难道还等不得这一时片刻？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能沉得住气。
秦沅道：“不用刻意，也不用去管，最好再让贵妃娘娘多活些日子。”她撑着下巴，回想今日在明章帝身上闻到的熏香。
季真住在长公主府的日子，她曾问他借过一本古籍医书翻阅，上头记载一种以草药为原料的香。
因为需要用到的草药较为少见，又没什么利润，制作香料的商人便放弃了这一种香料。
本就鲜为人知，更遑论其他。
秦沅能记得，还是因为上头记载的一句话。
【香本无毒，唯与郁金相冲。】
当时，秦沅就有点心痒痒。
没想到竟然能在明章帝的身上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
尽管离得不近，可那味道独特，还有股淡淡的甜味，秦沅几乎能断定是惠贵妃的手笔。
明章帝刚从碧春殿出来不久。所以才会疑心到她头上。
秦沅忽然笑出声，杨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与杨公公说。”秦沅柔声道，“以荷叶，郁金，山楂，梗米……为食材，制成一碗粥，陛下吃了，安神助眠。”
杨直虽然不懂，但对秦沅说的话是言听计从。
惠贵妃送的药膳，怕是与这相差不远。
熏香毕竟来的慢，可今日看明章帝的脸色，似乎……也有好些年了。
秦沅轻声感叹：“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都敌不过，最毒妇人心呐。”
杨直听岔了，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忙道：“姑娘很好，恶毒的分明是惠贵妃。”
秦沅瞥他一眼，算着时辰，估摸着不一会儿谢绾绾就要过来找她了。“好了，下去吧。”
她还不知道华安长公主回来的事情。
只希望殷氏争气一些。
再怎么样，也得亲眼看着明章帝死不瞑目啊。
不然，怎么对得起她亲手为她安排的下场呢？
太子殿下这回是真下血本了，可笑的是，明章帝只为心爱的嫡长子短暂地心痛了半天，便被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转移了注意力。
至于生死不明的四皇子，除了宋美人和三公主，还有谁会为他担心呢？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秦沅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五皇子。
秦彻此人，心思颇多，最擅隐忍。
他最好识趣一些，别想动什么歪脑筋。否则……
她会亲自送他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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