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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梦遥甚至感觉到了时间正慢慢地把她的知觉剥离,她似乎只听到子熙跟她说,梦遥乖,不哭好吗,你一哭,我会不安心的。好,我不哭,我不吵你,梦遥喃喃自语,我乖乖地等你醒过来,你睡一觉就会醒过来的,一定要!
急救室门上的红灯灭了,大家涌了上去,两三个医生推门而出。梦遥紧张地注视着医生的表情,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医生不要说他们已经尽力的话!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为首的医生的公式化台词,硬生生的。梦遥似乎松了一口气,医生没有说他们已经尽力的话。
“病人家属不在,我们是他的朋友。”宇轩接话。
“病人是重度外伤性脑出血,大量失血,情况一度很危险,我们给他做了开颅手术,血止住了,可是危险期还有过,需要留在重症监护室观察。病人现在还在昏迷中,等麻醉药过了,一周之内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意志力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病人伤的是头部,脑部神经受到重创,就算醒过来,也可能出现各种情况,这一切,只能等他醒来才知道。”医生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话,看了看宇轩,“宇医生……”
“谢谢你,李医生,具体情况我再找你了解。”宇轩不着痕迹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李医生看了看眼前的这几个狼狈而满是揪心表情的人,识趣地走开了。
梦遥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她害怕,她不敢问医生,要是一周内醒不过来,会怎样。她不懂医,但是她知道一般头部受伤,醒不过来的,都会怎样……最后,她只问了宇轩,“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现在还不行,手术刚完,容易感染。”宇轩看着梦遥,不忍心地又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来,我安排你见他。”
思雨和夕明也劝着梦遥回去,刘路一直都没有说话,她谁都没理就转身走了,余振赶紧跟上了。
“我休息什么啊我?”梦遥红着眼沉声道,“子熙现在……生死未卜,洁草又下落不明,你们要我怎么休息?”她又看向思雨,“思雨,我求你,带我去看看他,我就远远地看看他,我不进去。”
思雨不顾大家制止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又上前拥了拥梦遥的肩,“不过你要先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要是子熙醒了,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开心的。听我的,然后我带你去看他,好吗?”她也是女人,她知道梦遥的感受,只好答应了。
要是子熙醒了,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开心的。思雨这句话叫醒了梦遥,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子熙还需要她照顾,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到半个小时,梦遥出现在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宇轩让其余的人都回去了,是他一个人陪着,所以也没有值班的医生或者护士来为难梦遥。
透过清晰的玻璃,梦遥看到子熙安静地躺着病床上,他戴着氧气罩,头被纱布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他的脸色煞白煞白,要不是监护仪还显示子熙微弱的心跳,梦遥几乎以为他只是一具冰冷的躯体,这个想法让在深夜医院里的她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从来都是最守信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的。梦遥把手贴在玻璃上,仿佛在抚摸着子熙冰冷的脸,子熙,你一定要醒过来,我等着你,曾经你给了我穿破黑暗的力量,现在我也给你力量,我就这儿,我等着你,我在这个起点等着你,只要你还要我,我们重新开始。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大学里的图书馆门前,那时天下着大雨,”梦遥开始自顾自地叙述起来,不知道是要说给自己听给自己一点鼓励,还是要告诉宇轩,她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宇轩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我没带伞,只好冲进大雨里,然后他撑着一把伞出现在我身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好像我们就是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他说,我要去前面的教学楼,无论你要往哪个方向走,那都是必经之路,我们一起过去,然后我把伞给你。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是不容商量的语气,却让我记住了他。后来我又在图书馆碰到他,可是他居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忘记了他曾经有过借伞这么一回事……”
和子熙的过往,梦遥娓娓道来,是的,原来她早已把子熙刻在了生命里,怎么也抹不去他在她的生命里留下的痕迹了,只是为什么她今天才发现!会太迟吗?子熙,你一定要给我机会……梦遥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恳求着。宇轩也一直都没有打断她的述说,是的,宇轩明白了,梦遥对自己的念念不忘有一半是出于他们之间的错过以及时空的阻隔,可正是这个念念不忘,湮灭了她自己对子熙的感觉。人总是这样,对眼前的一切做的最多的是熟视无睹,而对远在天涯的不属于自己的,却念念不忘心向往之,以致到最后,忘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就像一个踌躇满志的远行者,兜兜转转,在寻梦之道上迷了路,前瞻后顾,忘了来时的路,也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这时,一个护士急急地走过来,在宇轩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宇轩就跑开了,两分钟后他回来了,对梦遥说,刘路打电话来,说司琪会带着洁草在城郊的金泉路等着。梦遥一听,脸色大变,她说,“请你替我看着他,一步不离地看着他!”宇轩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去,你现在找不到出租车的,我的车就在外面。子熙有值班医生看着不会有事的。”两人争执不下,然后于诗来了,“信我一次,梦遥,我在这儿看着他,我保证一步不离,你们去把洁草带回来,信我一次,求你!”梦遥定定地看着于诗的眼睛,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然后梦遥冲于诗点点头,转身跑出去了。
外面,夜色沉沉,黑色天空沉重得似要压下来,遮盖住世间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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