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前,河东守蒙骜上书,报告河东全境已经全部推行了阡陌令,只等籍田后,就按新的田亩耕种。他还报告说,已经向新推行阡陌令的平阳、襄陵二县调拨了耕牛和铁器,供县里的农户租用。河东郡的猗氏有大片的低山丘陵,是放牧的好去处,当初猗顿就是靠在这里放牧,收获了第一桶金,而成为名满天下的巨富。秦国占领这里后,这里的主要产业仍然是畜牧业,养牛是其中的重要内容。和其他诸侯将畜牧业交给民众自行经营不同,秦国的畜牧业由专业的牧人管理。在中央设有大厩,各县则设厩啬夫、佐、史、牛长、皂、徒等职位,专业蓄养。河东的畜牧业由于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牲畜十分蕃盛。
由于有韩腾的压制,平阳君府不敢公开反抗,这为在平阳推行阡陌令扫清了障碍。没有平阳君府牵头领导,零星的反抗力量很快就被镇压下去,平阳的土地被平均分给农户。按理说,平阳君的爵位应该世袭,老一代平阳君去世后,应该由他的儿子继位。不过,平阳君上任时就没有把大子带过来,只带过来几名庶子;平阳君去世后,韩王也没有确认平阳君的继位者,几个庶子在平阳相互暗斗,大权暂时掌握在担任平阳君府丞的庶子手中。
韩腾就任平阳令后,随着阡陌令的推广,以及秦军的强势压制,加上境内的百姓离心离德,平阳君府的利益日益减少,危险性日益增高;终于,秋收之后,在韩腾的劝说下,平阳君府决定离开平阳,迁回郑国,投靠大子。
平阳君府被排挤走后,平阳的局势迅速倒向有利于秦国一边。秋收后,还没有推行阡陌令的少数地区也迅速推开了阡陌令。拥有大量土地的富户,土地被分配,但家财仍然保留,如果以前还兼经商的,原有的商业产业也不会被没收。相对于河东其他区域偏重于农业,平阳的商业更加发达,大凡平阳富户一般都兼营商业,所以富户们在失去土地后,依然可以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这也削弱了他们抵抗阡陌令的决心。他们都是本乡本土人,和平阳君那样的外来户不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在还可以维持生计的时候,也不会下决心拼命。汾城县开阡陌的工作完成得最早,而襄陵县在县令冯去疾的率领下,早在年初就已经基本完成。经过一冬的努力,平阳县也最终完成了开阡陌的工作,河东新建的三县已经全部推行了阡陌令。
籍田后,河东各县在廷尉们的指导下,普遍采用了牛耕,并用上铁器,生产效率大为提高。在秦律的指导下,各农户定量播种,定时从事各种田间管理,干得不好的要受罚。在法律的压迫下,谁也不能偷懒,必须按照秦律规定的操作程序,从事各项农事,一件也不能耽搁,作物的长势喜人。
这年冬天在卫地和陈地爆发的惊动天下的战争,一点也没有扰乱这里的局势。所有的农户按照秦律,于冬天进行了例行的冬训。这一年没有征战的任务,河东郡的刑徒仍然在各县从事各种劳役。他们多数是原来襄陵和平阳的富户及其附庸农户,因为反抗秦国的阡陌令,兵败被擒,成为刑徒。由于秦法严苛,这一年新犯法的刑徒也不少。韩人还没有树立起立功赎罪的意识,这一年没有打仗,他们也没有感觉。
关中内史只调拨了一万刑徒支援南阳郡出境作战,这对关中的刑徒影响很大。因为没有仗打就没有机会立功,立不了功那就意味着明年还要再干一年苦力。在蒙骜建议下,秦王重申了对河东的政策:刑徒愿意移往河东者,赦罪一级。这一来,不仅轻罪的刑徒纷纷迁入河东,那些有重罪的也有不少愿意迁入河东当刑徒,以减轻罪罚。河东在这年冬天,又增加了上万人口。
别人不关心卫与陈的战事,但蒙骜不能不关心。河东离卫和陈都很远,咸阳的消息也不能及时传递过来。蒙骜就利用韩腾和冯去疾的关系,动员起韩国的力量,打探前线的作战情况。
他们还有一个现成的支持者,现任宜阳令冯亭。
如果走大道,从宜阳到河东要途经函谷关。但两地之间还有小道相连:从黄河乘船到渑池县登岸,翻过一座山口就可以进入宜阳。
当然,他们还有另一个现成的消息来源:洛阳的商人。
三人分工负责,冯去疾专门负责与宜阳的冯亭联络,除了了解情况外,还要听取冯亭对局势的意见;韩腾负责联系韩国的贵戚,从他们口中探听最上层的动向;最困难的反而是洛阳商人这一块,蒙骜没有现在的关系,只得从平阳的富户中找了几人,让他们去洛阳探听相关的消息。
随着战事的结束,蒙骜陷入了沉思。楚国已经迁都,还献出了上蔡,韩、魏、楚之间的矛盾就这样解决了!如果这时楚国再以利益挑动,三国依然有可能化敌为友,共同对付秦国。而如果三国联手对付秦国,最有可能在哪里下手呢?一眼可见:东边的陶郡和西边的河东郡!
但冯亭却不这么认为,他给冯去疾提出的目标是:洛阳。
陶郡孤悬境外,东、南两面是楚国和刚被楚国灭掉的鲁国,西面是魏国,北面是臣服于魏国的卫国,再往北则是赵国和齐国。如果三晋一起动手,夺取陶郡完全没有问题。但冯亭则认为,一旦夺取陶郡,诸侯之间必将为战利品的分配发生矛盾,反而对秦国有利。聪明的春申君不会这么办!
河东虽然背靠秦国上郡,但上郡是个边郡,人口不多,可以提供的资源不多;它的腹地是被魏国占领的安邑;韩国的平阳刚刚被秦国拿到手,还有待消化;东边是上党,目前在韩国手中;北面是赵国的太原,那是赵国最重要的战略区之一。如果韩魏赵三国联手,河东危矣!但冯亭认为,夺取河东,三晋是主力,目前最强大的楚国使不上劲。如果三晋刚动手,则秦国出函谷,就可以直接威胁韩魏两国的根本之地。如果没有楚国的强力支援,三晋不敢动手。
楚国能使上劲,又在三晋势力范围内的,其实是洛阳。这就是冯亭的判断。
不过在蒙骜看来,洛阳虽然易于攻克,但并不利于长期占领。洛阳是个商业城市,如果秦晋双方在洛阳杀个进进出出,洛阳也就毁了。这对严重依赖商业利益的韩魏楚三国来说,得不偿失。相反,秦国在洛阳的利益倒还没有多大,完全损失得起。
这些思考自然也会带进他对河东的治理中。
蒙骜首先来到平阳、襄陵县,这两座县城紧紧相邻,都是新建的县。目前是初夏,从上游倾泻而下的汾水在山下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湖泊。襄公墓园所在的一片小山阻挡了湖水的漫延,将那片湖泊约束成一个条带,从两县县城下流过。这里的农田都在山边的原地上,低洼的地方经常性洪涝,根本种不了地;雨水大时,连道路都会被淹没,各乡邑之间都难以通行。这一点,在汾水西岸犹其明显。
但平阳就在汾水西岸,是一片孤立的山地。如果说襄陵县城建在这里,还能有效管理汾水东岸的农户,平阳在这里几乎触及不到平阳的邑民。
蒙骜坚持要前往平阳查看,韩腾和冯去疾只得各带一百城卫护送陪同。由于水势较大,如果走陆路要绕行吕梁山脚,走水路反而更方便些。两百人分乘十余艘小船,溯汾水而上,进入湖中。湖的西岸是平阳,那是从吕梁伸出来的一片原地,原地上有一条较小的平水,流入汾水;东岸则是水漫漫的泥沼。
船靠上平阳岸边,一行人下了船,广袤的田野就在眼前展开;远处,巍峨的平阳城遥遥在望。
蒙骜一行沿着田野一路巡查,观看着农人们在田中耕作,作物的长势良好。蒙骜对韩腾道:“平阳一地,扼河东大道,不可弃也。大夫但得其便,当入平阳守之。未可久偏一隅。”
韩腾也点头道:“臣谨喏。春水大涨,舟行甚便,但有所需,尽可输入。至冬则水浅而为泥沼,不可行也。”
蒙骜道:“甚善。吾于对岸复设一城,与平阳夹水而守,赵人不能过。”
韩腾道:“诚如守君言。太原赵人若顺汾而下,河东危矣。平阳扼其喉,彼固不能过。若与对岸复设一城,则尽善矣。”
蒙骜进入城内,原韩国的平阳令已经随平阳君府离开,但一应府库图册还在城内,无人看顾,渐有失散之势。蒙骜当即命人将府库、图册全部收拾,不可失散。自己则在府中,认真地阅读起这些文卷来。
蒙骜在平阳城驻了两天。除了阅读公文外,还巡视了城防。平阳城是都城的规模,城池甚大。但由于韩国早已迁移,这里的城墙有些地方已经破败。蒙骜道:“吾将令刑徒千人入城缮之,大夫其督之。”
韩腾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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