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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霞玄君玉叶的笑容让心情沉重阳子终于感到有些安慰。看着祯卫冷着脸施礼离去,玄君无奈摇头,向阳子道歉:“祯卫是太担心景台辅,景王陛下请不要见怪。”
“不会。”阳子苦笑,“我明白她的心情。”见玄君从容看着自己,知道对方在等自己开口,只得问道:“祯卫说景麒他生命无忧了?”
“请景王恕我直言。”玄君突然异常严肃。
尽管心中猛地一沉,阳子还是力持镇静:“请说。”
玄君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凝视袅袅升起的水雾,半晌忽而一笑:“这让我从何说起呢?”
阳子口干舌燥,也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水来喝。
玄君注视着她裹着白布的双手,一双仿佛洞撤一切的眸子闪了闪,问道:“景王伤的很厉害吧?”
“啊?”阳子眨眨眼,立即明白她言外之意,惨然一笑,“玄君想必都知道了。”
“也不全知道。”玉叶大人的目光从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向上,移到她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睛,“我还不知道,景王陛下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阳子沉默的想了想,轻轻开口:“我怎么想,重要吗?”
“也不是全无解决办法。”
“呃?”阳子愕然抬头,仿佛不明白她在讲什么。
“陛下想必听说过《太纲天卷》吧。”
“是。天帝对于王和宰辅的职责,在里面都有规定。”
玉叶闲闲的抿了一口茶,“如何治理国家,我不明白。但是我却知道,无论王,或者宰辅,身上都承担着天命,一言一行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天行之道,各有法则,这些法则维持着天地间平衡。而王,就是这些法则的中心。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王的国家,会有各种天灾,这是因为那种平衡被打破了。宰辅代表着天意,自然也承担着维持平衡的责任,宰辅的言行失当,也会打破平衡。”
阳子默默听着,细细咀嚼。她是不是在说,因为景麒打破了平衡,导致那些事情的发生?可是为什么是景麒呢?为什么不是她自己呢?这个问题,她已经无数次的思索,问过太师,也问过自己,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相对于宰辅来说,难道王不是才应该负起更大的责任吗?
玄君看着她变幻的面色笑,“其实要我说,也简单,只要平衡不被打破,天卷里的规定没有被违反,就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对不对?”
阳子若有所悟,却又似乎还不完全明白,迷茫的看着对方。
玄君拍拍手:“是我多言了,景王你可别见怪。请你来原不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这次请景王来,主要是景台辅的问题非您没办法解决。”
“什么?”阳子还在想着她刚才的话,迷迷茫茫抬起头,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景王一定希望景台辅早日康复吧?”
“那……当然。”不知为什么,想到那双深沉的紫色眸子,阳子竟然有些迟疑。
“眼下有个问题。”碧霞玄君看来十分为难,“必须要由景王来解决。”她目光灼灼看着阳子,似乎在期待她的回复,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表示,便接着说下去,“景台辅的问题有些麻烦啊。虽然我们止住了他的庸毒,可是角上的伤害已经造成,没办法痊愈了。”
阳子的心提起来,“什么意思?”她想起被砍掉角的泰麒,“那他还是不是……”
“当然他还是麒麟。”玄君立即明白她的心思,“他跟泰麒的情况不一样。只是,因为角的伤害,他无法再感受王气了。”她向她逼近,“也就是说,你是他最后的王,即使以后景王不是景王了,他也没办法再去寻找下一个王了。”
这话说得更加隐讳,阳子昏昏沉沉的脑袋要想一下,才明白“景王不是景王”指的是什么。但她此刻更担心景麒,没有了选择王的能力,那个家伙只怕越发认定自己不配做麒麟了吧。千疮百孔的心已经沉重到了麻木,她努力咬牙,力持沉着的点点头,“明白了。还有呢?”还有什么,一起来吧。
“哟嗬,”玄君拿起扇子掩着嘴笑,“别这么紧张嘛,后面的问题,主要看景王的态度了。”她站起来,“请景王跟我来,咱们边走边说。”
蓬庐宫中青山碧水,女仙们来来往往,分外忙碌。
“过些日子就是巧麒接见升山者的日子,大伙都忙着准备。”玄君引着穿过宽阔的隔堂,不理会向她们恭谨伏拜的女仙们,继续说道:“景台辅说他违反了天命,不配做麒麟,这个问题很让人头痛啊。”
“违反天命,玄君也这样想吗?”阳子忍不住道:“当时情态所迫,景麒他别无选择啊。何况只有他才能杀庸,他是别无选择的。虽说麒麟是仁兽,可是一个为祸四方的怪物,跟成千上万的百姓的性命比起来,景麒他并没有辜负天帝的仁爱之心啊。”
“哦?”玄君瞥了她一眼,“景王还是很维护景台辅的啊,那我就不必担心了。”
“什么?”阳子还是不明白。
她们来到一间宽阔朝阳的水阁,明媚阳光映着水波点点鳞动,水面上几株荷花将淡淡幽香随风送来,沁人心脾。阳子纵有再多的愁绪,也不由精神一振。
临着水面,一张宽大的软榻,淡金色的麒麟卧在上面,闭目养神,长长的鬃毛随风轻摆。
“景麒……”阳子上前一步,却又踌躇的停下来。看到活生生的他,突然间就禁不住热泪盈眶。原来不是不担心的,只是千百中心情纷杂零乱,她不能,也不敢让这样的牵挂占据半点心思。
玄君在她身边轻声道:“还是很虚弱,不过好歹命保住了。”
“嗯。”她哽咽着,目光不离他,说道:“多谢。”
“可是啊,”玄君叹息:“却还是不能变为人形。”
心紧紧揪起来。
玄君终于说:“如景王刚才所说,杀死庸,其实是为了万民福祉,天帝又怎么会怪罪?”
“什么?”阳子震惊的转头盯着他,“什么意思?”
“可是景台辅确确实实违反了天命。”玉叶仿佛看不见她的惊讶,继续说:“他违反的,是当初跟景王盟约。他选择向天帝请罪,请天帝处置。这样的事情,既然是因为违背了跟景王的誓约,那么只有景王能决定如何处置了。”
“什么?他如何违背誓约了?”阳子越听越糊涂,目光来来回回的在景麒和玉叶身上扫,“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具体怎么回事,景台辅却不肯说。但是不能变身,就证明确实有这样的事情。所以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靠景王陛下您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千里迢迢请来陛下。”
阳子轻步走到景麒面前,原先焦黑的角现在褪成浅浅的灰色,连带着头顶的鬃毛,根部也变成了灰色。她看的心中又酸又痛,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君说:“其实事情也简单。如果真如景台辅所说,是因为违背了誓约,而景王又不追究的话,那么我来做个见证,你们重新盟誓,表示景王宽恕景台辅的过失,就可以了。”
景麒听见她的声音,张开眼,紫色的眸子在看到阳子的瞬间闪亮。眼光中的渴盼让她的心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景王愿意宽恕景台辅的过失吧?”玉叶笑着说,“刚才您可很维护台辅呢。”
被那双紫色的眸子所牵引,阳子无法移动眼睛,也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迷迷茫茫的点了点头。然后,她看见景麒的眼睛突然像被点燃一样,出现活力。
“那就好,那就好。景台辅,你看景王陛下既然如此表示了,你就重新盟约吧。”
他微弱的动了动,向她低下头去,灰色的角触着她的手,浑身刹那间放出柔和的淡金色光芒,因虚弱而缓慢的语调低沉如故,“臣宣誓,不离御前,不违昭命,誓约忠诚。请主上宽恕。”
阳子怔怔看着,怔怔听着,如在梦中,半天反应不过来。多么熟悉的誓言,他曾经向她说过两次,从此缔结了终生的约誓。
“景王只要说一声我宽恕,就可以了。”玉叶喜气洋洋的说,“不管有什么过失,有什么恩怨,景王只要不介意了,台辅也没必要耿耿于怀,对不对?”
“我……”她张了张口,那两个字在舌尖打转,却古怪的无法说出口。
“陛下?”玄君轻声催促。
“我……”宽恕?为什么这两个字这么难以开口?阳子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却是乐俊的影子。宽恕?如何宽恕?她知道这一声承诺说出去,解脱的是不仅是他,还有她自己。可是,就这样宽恕?这样轻易的揭过给别人造成的苦难?
阳子垂目看着他,惨灰色的角微微颤抖着,不,是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我宽……”还是不行,不是不能宽恕他,是无法宽恕她自己。一切都因她而起,她无法面对乐俊离去的事实,便无法坦然接受他的誓约。“不……”她向后退。
“景王陛下?”碧霞玄君察觉出不对,上前向要拉住她。
景麒的眸子黯下去。
“我做不到,”阳子泪流满面,“我无法宽恕。景麒,对不起……”她转身飞奔逃离,不敢看景麒失魂落魄的目光。
“景王,景王陛下……”女仙急得直跺脚,“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变了?”
“玉叶大人,算了吧。”景麒淡淡的说,身上的光辉渐渐消去,“不要逼她。”
阳子不顾身边女仙们诧异的目光,飞快的奔跑着,仿佛这样,便能把那双紫色哀愁的眸子跑在脑后。
不可宽恕!害死了乐俊的,不仅是他,还有她。怎么能无视这样的罪恶?如果她宽恕了,以后两人将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罪恶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洗清的。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
宽恕,怎么会如此轻易出口?
狂乱的飞奔在陌生的蓬庐宫,阳子失声痛哭,泪雨滂沱,不为乐俊,不为景麒,只为自己的自私。对不起,景麒,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罪恶,所以无法救赎你。
“景王?”有人拉住她,“这是怎么了?”
透过泪眼,她看见祯卫疑惑的表情,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透出,“对不起,”她哭,愧对眼前这个如母亲一样关心着景麒的女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景麒。”
祯卫仿佛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脸色大变,“明白了。”她淡淡的说,“只能怪景麒命苦了。”她面色复杂的看了迷乱的阳子一会,冷酷的转身离去。
五脏六腑都被她这样浅淡的埋怨搅碎,阳子大口喘着气,却似乎仍旧无法呼吸,嗡嗡做响的脑中,只有四个字反复的萦绕,“不能宽恕,不能宽恕!”
她痛苦的捂住耳朵,整个人抖成一团,混乱中根本不知道置身何方。
“阳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远,迷茫中突然被一双强壮的臂膀拦住,“阳子,怎么了?”
头疼的几乎要裂开,她抽搐般的小口吸着气,隔着朦胧泪眼,看见那个黑发英武的君主关切的神情,突然紧崩的心弦一颤,啪的一声断开,只来得及浅浅呼唤了一声:“尚隆”,便晕倒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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