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玉点了点头，要不是闺女跟她说了，她也不会这么愧疚。
全家都死绝了，就剩下这一个小孩，再被她打出个好歹，那她这杀孽可就大了。
“谢大夫，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你就给想想办法吧。”
谢大夫见沈良玉这般恳切，再想想苏然的为人，心里舒服了些，红九能遇上这些人，也算是上苍给这个受了太多苦的孩子一点甜吧。
“我好好琢磨琢磨，你们多照顾他些，他要是再犯倔，你尽量跟他讲道理。”
沈良玉连忙应下，让她打她都不敢打了，就他这小身板，她一个收不住说不定就把他给打死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良玉一行人就出发赶往桥上村。
沈三牛打着哈欠上了车，发现红九竟然也在车里，不由一愣，跳下车跑去问沈良玉，“娘，那小子怎么在我们车上？”
“他要保护江城和忘川，不跟你们一个车，跟谁一个车？”沈良玉轻轻一甩马鞭，马哒哒跑了起来。
沈三牛小跑追着问，“可他又不是咱们的人，还差点儿杀了我姐，干嘛要他保护？”
沈良玉直接道：“这事你姐跟军师已经说好了，你跟他好好相处，别欺负他，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说完，一拉缰绳，加速越过了沈三牛，跑到了最前面。
沈三牛被马蹄溅起来的雪打了一脸，郁闷的不行，怎么才过去一夜，姐和娘就这么偏心了？
还让他别欺负那小子，他都打不过，怎么欺负？！
沈三牛愤愤回到车上，见江城在看书，忘川在算数，红九还跟之前一样垂着眼坐在角落里，好像在打瞌睡，不由没好气使劲哼了声。
结果那小子还是没反应，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忘川却冲他嚷嚷，“三舅舅，你不要那么大声，我都忘了算到几了。”
沈三牛摸了摸鼻子，坐在忘川旁边，好奇地看着她面前小桌案上摆成排的肉干，“你这是算啥呢？”
“算数啊，你看这是三，这是六，三加六就是九啊！”忘川摆弄着小肉干，忍不住往嘴里塞了一个。
江城头也不抬道：“别吃了，再吃就不够了，一个人就二十块，你都吃了好几块了。”
忘川吐了吐舌头，“你不是还有吗？”
“不会分给你的，别想了。”江城冷酷道。
忘川看向沈三牛，沈三牛摸了摸袖袋，摊手道：“我的已经吃完了。”
忘川皱了皱鼻子，看向红九，红九没反应，忘川笑眯眯喊了声，“小九哥哥！”
红九震惊地抬起头，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震惊了，第一次是早上刚起床，苏然过来给小孩发零嘴的时候，竟然给他也发了一份。
现在这位小姐又喊他哥哥，她难道不知道他只是他们的保镖，还是个，是个阉人吗？
忘川见红九不吭声，便凑近了些，又甜甜地喊了声，“小九哥哥，我的肉干要是不够了，你能分我一点吗？”
红九愣愣地看着忘川，将袖袋里的零嘴纸包掏出来，递给了她。
沈三牛哈哈大笑，一把拿过纸包塞给忘川，抱着她夸了起来，“哎呀，我们忘川就是聪明，以后他就是你的小九哥哥，要跟你一样叫我舅舅了！”
说着，还冲红九挑了挑眉稍，得意洋洋，“小九，来叫声舅舅听听，舅舅给你糖吃——”
“吃”字还没落地，就见红九冲过来，不知怎地在他们身上一摸，那包被沈三牛塞到忘川手里的零嘴纸包，就又回到红九手中。
沈三牛愣住了，忘川啪啪拍手一脸惊奇，“小九哥哥好厉害啊，这是变戏法吗？我还要看！”
“这不是变戏法，这是功夫，小姐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红九将纸包递回到忘川手中，眼眸中露出些许柔软，“我只是你们的保镖，当不起小姐一声哥哥，你叫我红九便是。”
忘川歪了歪头，不解道：“保镖就不可以叫哥哥了吗？这个你都要给我，自己不吃了吗？”
“我，不习惯吃这些。”红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从很久以前就没把自己当小孩了，现在突然被他们当成小孩，好别扭。
苏然看着挺精明强势的，怎么不教孩子长幼尊卑？
他要怎么跟这么小的姑娘解释，他其实是个身份极其卑贱的阉人，叫他哥哥被人听到会笑话她呢？
忘川更不明白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她想多吃一点都没有呢，怎么会有人不习惯吃这些？
她打开纸包，拿出一个她最喜欢的糖，直接递到红九嘴边，“这个可是我娘亲手做的芝麻核桃糖，又酥又脆又甜，特别特别好吃，你肯定没吃过。”
红九鼻翼动了动，闻到了甜腻的香味，看着忘川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是不是很好吃？我娘做的东西都特别特别好吃吧？”忘川整个人都从沈三牛怀里探出去了，眼巴巴追着问。
红九不由点了点头，苏然的手艺出人意料的好，闻着那么甜腻，吃起来却只觉得香甜，一点也不腻得慌。
忘川开心的眼眉弯弯，得意地仰着下巴道：“我娘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呢，跟着我们你可有口福了，我不要这么多，等我肉干不够了，你分我一点肉干就行。”
说着，忘川就把纸包递回给了红九，晃了晃手里被红九咬掉一个小角的芝麻核桃糖，“这个剩下的我能吃吗？”
红九又愣住了，她还要吃他吃剩下的东西啊，不嫌脏吗？
见红九不吭声，忘川立刻道：“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我吃了你不许再找我要。”
说着，便把糖塞进了嘴里，沈三牛急了，“你都吃了，不分我一点啊？”
“喏，给你。”忘川把手伸进嘴里，抠出来一块递给沈三牛，在红九震惊江城无语地注视下，沈三牛接过来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然后两个吃货还欢快地分享着：
“这个糖越嚼越香，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我娘太忙了，没空做，芝麻和核桃很贵的，哪能天天吃？不过我娘说等她闲了，给咱们做牛乳糖。”
“啥是牛乳糖？牛乳不是小牛吃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娘说牛乳糖吃了能长高。”
“那我可要多吃点，我想快点长高，我大哥和二哥跟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比我高。”
“我也想长高，长得跟奶奶那么高。”
........
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看手里的纸包，红九不由翘起了嘴角，他觉得留下可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一开始他想留下，只是为了军师，他不想因为自己犯错而给军师带来麻烦，军师帮他的已经够多了。
可现在他觉得，偶尔当个小孩也不错，苏然那个女人虽然强势霸道不讲理，但是她对孩子很好。
只有被无条件疼爱宠溺的小孩，才会像忘川这样单纯可爱，她都叫他哥哥了，那他就像个真正的哥哥保护她一段时间吧。
江城看到红九注视着忘川他们的眼神越发温和，便将视线偷偷收了回来，不再继续盯着他们了。
娘临走前跟他们说了红九的身世，让他们好好跟红九相处，又叮嘱他们，不要在红九面前说太多她的事，对他能亲近但是不能完全信任。
江城和忘川便默默分了工，忘川负责亲近，他负责防备。
第一次接触，江城觉得忘川做的很好，他做的也不错，三舅舅一如既往，红九不太聪明的样子，娘的担心有点多余。
雪橇车在厚厚的积雪上滑行速度很快，加上有沈良玉大马金刀在最前面开道，一路上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宵小敢跳出来阻碍，一行人中午便赶到了桥上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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