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道非和上官珹不由看向了苏然，苏然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丁酉，丁酉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上官珹也不知道苏然为何这么震惊，解释道：“冬日本来就有专门种菜的暖房，京城有个太官园，就是专门给皇室种瓜果蔬菜的，里面不仅种有瓜果蔬菜，还有菌菇。不少权贵世家也会弄个暖房种菜，冬日能吃上新鲜果蔬，在京城是很正常的事。”
“不光瓜果蔬菜，还有花卉，京城权贵世家为了在冬日能看到鲜花盛开，会专门建花房，用琉璃瓦做顶，用上好的木炭取暖，夫人小姐们经常在雪天开赏花会，各州府争相效仿。”
柳道非也给苏然普及了一下顶级世家的生活常态，听得苏然心情更加复杂。
她学良种培育的时候也从书上看到过反季蔬菜的记载，知道古代已经有冬暖式蔬菜大棚了，她还在砖窑周围让人试着种过，十分不成功，出芽率极低。
想要培育成功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苏然就放弃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离曲城不远的绛州郡，已经有这么成熟的温泉栽培技术，京城更是把这个当成一种常态，肆意享用。
这让她忍不住指着桌上那盘清炒菠菜问丁酉，“炒这样一盘菜，大概需要花多少钱买菠菜？”
丁酉想了想道：“三两银子左右吧，关将军过寿辰的时候席上有这个菜，有人提过一嘴，但我嫌贵没买过，不是很确定。”
柳道非大概明白了苏然为何震惊，富贵人家的一盘菜比普通百姓家一年的花销都多，在她看来大概很荒唐很不能接受。
可这世道本就如此，有的人生来就锦衣玉食，有的人却饥寒交迫难以存活，他娘和先皇后等人拼尽一生想改变这一切，想让人人都能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结果却不尽人意。
他们现在固执地走上她们的老路，不知道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哪知苏然问了丁酉一通关于温泉种菜的事，扭头对他道：“军师，声讨江正清的檄文你准备怎么写？”
柳道非怔了下，主动问道：“你有何高见？”
苏然指着桌上那盘菜道：“不如从这盘菜入手，告诉百姓们，这位号称一心为民的郡守，在他们挨饿受冻的时候，吃着一盘三两银子的菠菜，哀叹两句天不垂怜百姓受苦，然后继续吃五两银子一个的甜瓜，十两银子一颗的黄金白菜！”
柳道非愣住，上官珹质疑，“这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还是查出他通敌叛国的确凿，再发檄文昭告天下比较妥当吧？”
苏然无语至极，这帮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造反啊？
还妥当，求稳你还不如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脑子都跟糊了水泥一样，古板的要命。
懒得再多说什么，苏然直接带着上官珹等人去了城中一个小巷中的酒馆。
刚刚经过战乱，动荡不安，酒馆中人不多，只有三五个老酒鬼，喝着小酒低声抱怨着这场战祸。
苏然一个人进了酒馆，去柜台上要了一壶二两小酒，端着一碟子花生米，三言两语便跟两个老酒鬼坐在了一桌。
吃着花生米，喝着酒，跟着抱怨天气不好世道太乱日子太艰难，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温泉种菜，提到了昂贵的菜价。
上官珹站在酒馆斜对面的暗处，眼睁睁看着那些酒鬼们义愤填膺起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酒鬼甚至还摔了杯子，破口大骂起江正清来。
不仅如此，随着他们的骂声越来越高亢，路过的人竟然主动跑进去问，然后就跟着他们一起骂了起来。
苏然混迹其中，撸起袖子踩着板凳，骂的声音不高，却最狠，基本上她骂一句，其他人跟着骂十句，越骂越起劲，越骂人越多。
上官珹看的目瞪口呆，都忍不住担心起来，小声问身旁的柳道非，“你说，他们不会真的一冲动就去刨江正清家的祖坟吧？”
“殿下，咱们错了，这不仅仅是一盘菜的事，这是民愤，苏然要利用民愤，彻底扫除江正清在绛州郡的势力！正式向新后宣战！”
柳道非看着那个在人群里，挥舞着手臂气势高昂的身影，目光灼灼。
他真的很想知道渝南苏家是怎么教养出苏然这样的人的，她的远见卓识，她对人心的把控，她指挥作战的才能，都让他觉得天纵奇才也不过如此。
她用实际行动在告诉他们，什么才是民意不可违，大势不可逆！
上官珹被柳道非的话触动，看着酒馆中义愤填膺的众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民愤。
就如星星之火，只要风一吹，瞬间就可以燎原，谁也拦不住，谁也灭不掉！
“柳三，你说的对，咱们确实错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想要用水，就得先成为水，苏先生比你我更清楚民心。”上官珹心情复杂地感叹道。
苏然今天给他上这一课，让他终身难忘。
柳道非决定按照苏然的思路写檄文，借此号召天下文人，一同谴责这种不顾民生贪图享受的奢靡行径。
上官珹也不坚持非要先查证再定罪，而是该抓抓该关关，等查出来证据直接处置。
苏然很是欣慰，主动揽过了抄家的差事。
她的商城积分太少了，得趁着抄家弄点好处，要不然下次再遇到打仗，她连个武器都兑换不出来。
还有那个温泉种菜，她觉得可以深度开发一下，虽然这种奢靡行径让人不齿，但是有钱不赚是傻子。
江正清都能靠这个攒出那么一大笔金子孝敬新后，她还不能靠这个为全郡数万百姓谋点福利？
尤其是那个黄金白菜，不就是把白菜盖上草，遮住光，在成长中不断去除腐叶，弄出跟韭黄一样泛黄的菜心嘛。
成本低，见效快，这钱赚的简直比捡的都快。
只要有钱有人手，她还能搞出生长周期更快甚至不用土栽培的芽菜，装在大水盆里直接运到京城，从权贵世家手中大赚一笔，过个好年。
丁酉都听傻了，被苏然敲了下本子，才赶紧继续写。
他终于明白了为啥苏然的手下都随身带着个小本本，有事没事就拿个炭笔在上面写几下了。
苏然办正事的时候就跟催债鬼一样，一眨眼就给他安排了一大堆事，他要是不拿个本子记下来，只怕走出门就记不清她安排了啥。
他不是过来帮忙抄家吗？
怎么又让他种菜了？
虽然受重用是好事，可这事儿未免也太多了吧，苏大人考虑过他是个大活人，需要吃饭睡觉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丁酉，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苏然看一眼绛州郡的舆图，再看一眼小本子，手还快速的在本子上写写算算，不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似乎完全忘了现在该吃中午饭了。
丁酉不由叹了口气，她一忙起来连自己吃饭睡觉都能忘，更何况其他人。
丁酉不由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发愁，苏大人还要在绛州郡待多久啊，跟着她干，他怕自己会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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