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和闫瑞忙跑过去，顺着林元洲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截腐烂的手指。
听到惊呼声跑过来，惊惶不安的药农们看到手指，越发惶恐。
他们开荒前官老爷们再三叮嘱一定要清理干净死尸，开荒中也格外小心留意，没想到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还偏偏被大人瞧见了。
药山管事更是吓的脸都白了，战战兢兢跟苏然解释，这块田里曾有数十具死尸，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鸟兽弄的不成样子，仔细清理了三遍，这个断指应该是埋在土里的，所以未能及时清理出去。
林元洲当众丢了脸，见自己从杏林堂挑选的管事还敢狡辩，不由更加火大，瞪眼怒骂：
“做事不仔细就是不仔细，就算清理的时候没发现，那翻地的时候呢？平整的时候呢？这么长一截手指都看不到，你是瞎了吗？”
“少东家恕罪，是我不够仔细，我下次一定——”管事见东家发怒，不敢再多说什么。
可林元洲直接打断了他，沉声道：“没有下次，这个管事你当不好就别当了！”
说完，扭头对苏然道：“我识人不清，还是麻烦大人帮忙重新任命一个管事吧。”
苏然看了眼跪地求饶的管事，又看了眼林元洲，点头应道：“行，我回去就重新任命。”
现在可不是能纵容手下的时候，药田里都有没清理干净的腐尸，其他地方肯定也有，但凡污染了水源，那麻烦可就大了。
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他们能做的只有更加小心防范，更加积极应对。
苏然沉声对林元洲道：“少东家，药材该准备起来了，如果杏林堂资金有难处，我让衙门想办法凑一凑。”
林元洲心里一沉，震惊地看向苏然，她的意思是让他提前大量购入防治瘟疫的药材吗？
苏然微微点头，林元洲心里发苦嘴里发涩，祖父跟他提过这方面的担忧，但苏然却是直接告诉他要做准备。
难道他们真的就避不开吗？
苏然也希望能避开，但是也要做好避不开的准备。
回到曲城后，苏然便命抬尸队再次清理腐尸，同时大量购入石灰和白色细棉布，加派人手引水入渠，催促砖厂全力烧制盖城墙需要的砖块。
苏然负责下命令，闫瑞负责传达，各处负责执行，整个曲城如同飞速旋转的机器，日夜不停。
两日后，林元洲返回平阳府，拿着谢大夫写的几个药方，准备按照方子大量采买药材。
当晚，抬尸队在曲城外荒芜一人的密林深处，奋力铲土，随着越挖越深，渐渐已经看不到人了，只能看到一铲接一铲的土从坑底被甩到坑外，乍一看，像是在盗墓掘坟。
这样的挖掘现场还不止一处，整个密林里不断传来挖土声，这情景估计就连盗墓世家出身的张三看了都要感叹一句，吓死个人啊！
“大人，差不多了。”
李小强灰头土脸从坑底爬出来，高声冲苏然嚷道。
把原本已经适应了铲土声飞回来的鸟儿，吓的呼啦啦又飞走了，一只鸟兴许是带了些积怨，从苏然头顶路过时，还给她留了点纪念。
苏然抹了把额头，看着手上黏糊糊的鸟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句。
大晚上的抬尸挖坑就够折腾人了，连鸟都欺负人，这次清理果然发现了问题，之前掩埋的太浅了，有些尸体都已经被扒出来了，只得重新掩埋。
苏然走到坑边看了看，觉得深度可以了，就让人把提前准备好的生石灰抬过来，让人往坑里撒。
“一定要用生石灰把坑底都细细撒上一遍，然后再盖上一层土。”无意中看到一个队员拉下了口罩，手套还松松垮垮，苏然忙喝道：“口罩和手套必须戴好，抬尸的过程中，不许蹭到一点！”
队员们忙慌手慌脚系紧口罩和手套，虽然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但是大人再三强调，他们也只得照做，只是在心里暗暗猜测，莫不是大人总算想起自己是女子，突然变得爱干净起来，嫌他们沾上腐尸太臭？
苏然任由他们胡乱猜测也不解释，就算解释也没人能理解，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这些口罩和手套也不是加工坊生产的，而是她从商城里兑换的，事出紧急，加工坊一时生产不出这些，但是不带防护苏然心里不踏实，就兑换了些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随着一具又一具尸体被送入坑底，时间也在悄无声息的过去，苏然看着清晨的余晖透过枝叶细细洒落下来，斑驳碎痕中坑内景象一览无余。
这下没人埋怨戴着口罩手套不方便了，夜里天黑看不明显还好，看清楚了真是恶心的想吐，尤其是那种烂的眼珠子都没了脸上还挂着腐肉的，真是多看一眼就要做噩梦。
李小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声音沙哑地吩咐众人，“埋！”
众人抓起铲子，将土洒在了又铺了一层生石灰的尸堆上，很快就将土坑快填平了。苏然命人又细细洒了一层生石灰，才将土坑彻底填平。
最后在土坑上面堆砌一个高高的坟茔，将泥土夯实，免得再有野兽猛禽翻刨。
“大人，要不要立个碑？”李小强看着一座座孤零零的大坟，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村被土匪屠了之后，田间地头全是新坟，其中就有他的亲人，一晃眼他跟着哥哥来曲城已经快半年了，过年都没能回去给亲人上坟，真是不孝的很。
苏然叹了口气，摇头道：“不了，此生已经受够了苦，就不求来世再为人了，不管下辈子变成山间野兽还是林中飞鸟，但愿他们都能自由自在平安喜乐就好。
累了一夜了，回吧，回去好好洗洗吃点东西，就能交班回家休息了。”
一听回去吃东西休息，众人不由打起了精神，快速收拾了工具，赶回城去。
太阳缓缓往上爬，清晨的阳光好似流沙一般金黄耀眼，照的熬了一夜的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苏然也困的厉害，上眼皮和下眼皮只要碰到一起就分不开，只能强撑着用力睁大眼睛，生怕自己走着走着就会睡过去。
太累了，每天神经紧绷，忙的脚不沾地，这样下去，她早晚得累死。
不过比起困，饿肚子还是更难受，回到曲城，苏然便和抬尸队众人一起去了练兵营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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