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承弼不明白不就是几个鸡蛋，有啥可问的。
“你就卖我几个，这铜板你们仨自个儿分了，这么多鸡蛋，少几个你舅娘也发现不了。”
“不行，你想买鸡蛋就找我舅娘去，我们不卖。”
阳承弼没想到这丫头看着唯唯诺诺，脑袋却是一根筋，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这会卖他几个鸡蛋，不仅她舅娘发现不了，他们还能自己藏几个私房钱在身上，不好么。
就邓钰那小气抠门儿的性子，只怕是不可能给这几孩子钱花。
村里的孩子大多都没有私钱，能有几个铜板那都能高兴坏了。
阳承弼实在琢磨不透这丫头咋就不心动。
他无奈，只得跟在他们后头，一道去了祁家。
果然不出他所料，邓钰一见到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邓钰没有给他半点儿好脸色，“有啥事儿？”
阳承弼只好解释说：“我娘病了，我想买几个鸡蛋回去给她补补身子。里正说，整个村就你家有多余的鸡蛋。”
这些日子家中银子几乎都用来买了粮食。
即便是这样，也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为此他娘愁的好几宿没睡好，一下子病倒了。
邓钰倒是答应的很干脆，“行，五文钱一颗，你要几个？”
“五文钱一颗？你怎么不去抢？”阳承弼有些不高兴，邓钰这女人是存心给他使绊子。
往常鸡蛋都是一文钱一颗。
他寻思就算是涨价，三文钱一颗顶了天了。
这抠搜女人一开口就要五文钱。
简直太黑心！
邓钰翻了一个白眼，“爱买不买，自己家里都不够吃，你若不是诚心想买就快走吧。”
怎么可能不够吃。
她养了一整间屋棚的鸡鸭，每日都能产一大篮子鸡蛋鸭蛋。
阳承弼觉得邓钰就是自私自利。
村民们都陷入那般水深火热的境地，有些人甚至都开始啃树皮了，她竟是心安理得坐拥这么多粮食。
半点儿没有救济的意思。
邓钰看他沉默不语，不知又在心里如何腹诽她，催促道：“你到底买不买？”
阳承弼咬咬牙，“买，买三个！”
他数了十五个铜板出来。
邓钰接过之后，当着他的面又认认真真数了一遍。
阳承弼脸都气绿了，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没少你吧？”
邓钰笑着把一篮子鸡蛋递过去，说：“没少没少，你自己挑。”
阳承弼沉着脸，一脸不高兴，抓了三颗鸡蛋就走。
邓钰嘀嘀咕咕抱怨，“啥素质啊，连声谢谢都没有。”
祁子娟看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那人是谁。
“舅娘，那是李家的二虎叔吧？”
“咱为啥要把鸡蛋卖给他，他对舅娘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就该不卖，让他自己到镇上买去。”
镇上鸡蛋已经卖到了六文钱一颗。
邓钰一点没占他便宜，真搞不明白这男人怎么就这般小心眼。
她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买粮食，为啥平白要分给别人。
何况本就是因为闹蝗灾之前那些人不听劝，最终没有收成，这才没了余粮。
丝毫怨不得别人。
他自己圣母心泛滥就算了。
凭什么对她道德绑架。
再说了，她如今提供做工的机会，每日早食都得烙不少鸡蛋饼子，工钱也是按日结算，也算是给村民提供了不少帮助。
先前答应的河鱼，她依然照约定每月分发，一点儿也没少。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阳承弼举着鸡蛋回家。
他娘在扫洒堂屋，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阳承弼开口道；“娘，您别扫了，歇息会，我买了三颗鸡蛋，给您炖鸡蛋吃，吃点进补的东西，病也能好快些。”
“哎呀，你上哪买的鸡蛋？娘没事，何必费那个钱。”
李殷氏很是心疼花钱，她听隔壁大风娘说，最近镇上不止米面，所有吃食都涨得离谱。
一个鸡蛋能卖到六文钱。
当真是教老百姓活不下去。
“不过是十几文钱罢了，哪有您的身子要紧。”阳承弼扭头就去了灶屋。
李殷氏忙跟了上去，“娘吃一个就够了，给你四弟留着吃，他总说近日没啥好吃食。”
“都啥时候了，他小子身子骨好得很，不需要吃鸡蛋。娘，您都吃了罢。”
阳承弼对李四虎很是无奈，最近成天大暴雨，外头哪儿都湿漉漉的，多少人都在家中不愿出门。
这小子倒好，整日不见人影儿，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娘吃不了这么多，知道你体恤为娘，但这时候鸡蛋不便宜，下回别买了。”
李殷氏说着又是咳了几声。
阳承弼说该吃还是得吃，不必心疼钱，他总能给挣回来。
李殷氏没啥大毛病，李郎中说是太过操劳加上心中结郁，身子这才垮了。
但他娘向来身体硬朗，阳承弼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时候。
先是蝗虫来袭，吃光了庄稼，再是大暴雨，导致翻好的田地不能下种。
那些村民家中粮食紧缺，便想起他先前答应的河鱼，整日上门讨要。
暴雨之后，河水涨了不是一点半点儿，水流湍急，渔网也撒不了，哪来的鱼。
想来的确是近日糟心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可把他娘操心坏了。
李殷氏把地扫完了，又开始整理被褥。
潮气重，被褥都软绵绵好像没晒干似的。
阳承弼劝不动，便随她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娘的烦心事哪止这些。
李殷氏知道近日她没少被村里的妇人议论。
自从她去镇上摆摊卖点心，却被抓进衙门，最后赔了不少银子，这事儿就成为了村里那些妇人的笑柄。
好长一段时间，李殷氏甚至不敢出门，生怕别人当面笑话她。
她心里还气闷祁金氏的事儿。
祁家不仅没有受到灾害影响，还招了好些去帮工，一天给五文钱，昨日大风娘还在与她说，要不干脆拉下脸面来，也去求个工得了。
听说还包早食呢，是鸡蛋饼子。
现下村子里能吃得上鸡蛋的人家本就不多。
祁金氏居然还能拿出那么多鸡蛋，做成饼子给那些帮工的村民们吃。
只能说明她手里头远比大伙看到的还要宽裕。
早知道就不该眼红，学人去做啥买卖，否则这时候家中至少还有二十两银子，咋可能连鸡蛋都吃不起。
一想到这些，李殷氏胸口就闷得慌，悔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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