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回去换衣服，准备回尚书府。”韩书琴答道，她看了一眼孟知嬅，又低声道：“大嫂昨晚哭了一个晚上。”
孟知嬅心头一阵绞痛，目光落在孟恪远灰白的头发不说话。
“大姑娘，有沈尚书，老太君，还有你父亲，知文，总会有法子的。”于雪乔温言安慰她。
廊下传来声音，是沈月清在嘱咐董姨娘她们煎药的事宜，孟知嬅走了出去。
沈月清换了一身衣裳，梳洗过了，只是脸色还是憔悴，双眼红肿。她看到孟知嬅脸上的脂粉，皱眉问道：“你要出门？去哪里？”
孟知嬅把她拉到一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你是要……”沈月清看到那边的董姨娘她们，改口道：“去见她可以，不能再胡跑。记得带上李妈妈。”
“是。”孟知嬅顺从应道。
沈月清命人把李妈妈叫来，单独叮嘱她许久，才让孟知嬅带着她和春樱，关山月出门。
程安和一名家丁早就备好马车，在外面等着，待孟知嬅上了马车，一行人沿着朱雀大街慢慢向前走。
两日后就是端午了，街道巷中不时传来叫卖桃枝，柳叶，蒲叶，葵花，佛道艾的吆喝声。
孟知嬅想起以前从五月初一府中就开始准备端午节用的东西了，可今年五月初一蓝夜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府避险，紧接着收到孟府危的纸条，祖父又病倒，府中之人皆人心惶惶，哪里还顾得上过节。
“桃枝，佛道艾辟邪消灾，祈福保平安啊。”
听着马车外小贩的吆喝声，孟知嬅叫道：“李妈妈，去买一些，我要簪在祖父房门那里。”
马车停了下来，李妈妈和春樱很快买回一捆桃枝等物。
李妈妈笑道：“大姑娘，我把府中之门要簪的都买回来了。”
“好，回去我们给祖父，阿娘，二位婶婶那里多簪一些。”孟知嬅笑道。
李妈妈叹口道：“大姑娘素来是有孝心的。只是做父母的，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孩子遭罪。”
孟知嬅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没有接话，只是慢慢捋着手中的绢子。
马车在南山居前面停下，冬穗跟在严孝后面迎了出来，向她行礼。
李妈妈诧异道：“冬穗怎么会在这里？”
春樱笑道：“冬穗如今可能干了，这里的许多花茶都是她调制出来的。”
冬穗同春樱相视一笑，过来和她站在一起。
孟知嬅抬头望着店铺上的匾额，上面那三个黑墨仿柳公权端正瘦长的字体，是她求郑玄先生写的。
她抬脚往里走，因是上午时分，店里还没客人，伙计们在忙着檫拭矮几，栏杆，还有一个在更换土定瓶中的花卉。
孟知嬅向后面走去，对严孝道：“严管事，待会你帮我找上好的茶叶，我要送一位大儒。”
严孝想了想道：“文人雅客最喜的莫过于龙园胜雪了。店里还有两斤，前两天魏王曾命人来问过价格，但没买。”
孟知嬅冷笑道：“他是打量着自己是皇子，等你送给他做礼呢。”
萧容璟是皇后的养子，素日有什么想要的，会叫府中的管事打着魏王府的名号先去问价格，但并没有买，那些商人何其敏锐，不出两日便巴巴地把东西送到魏王府上。
严孝呵呵一笑：“东主睿智，小人正想着端午送一些去魏王府。”
“不送。”孟知嬅断然道，“非但不送，你还要提高价格。就说此茶所卖得的钱，皆用于做善款。”她墨玉般的杏眸扑闪了一下，“岐山王府和瑞王府已高价购买，此善心善举，乃吾辈之楷模，这话记得送到魏王府里。”
听到岐山王三个字，跟在后面李妈妈一惊，及至听到后面，她同春樱冬穗捂嘴一笑。
严孝也明白她的用意，笑着应下。
他们来到后面的账房，严孝把南山居和半日闲的账簿都拿出来给她过目，孟知嬅又把半日闲的掌柜叫来，细细问了这些时日以来店里客人的多寡，以及现有菜式是否能持续引起客人的好奇追捧，而后又是南山居的事宜。
一番忙碌下来，已近晌午。
春樱看着时辰，过来跟她说道：“姑娘，李云绯小姐准备到了。”
冬穗面露愠色：“姑娘，李小姐看着温顺，城府深着呢，您同她来往，小心点。”
“好，我记下了。你不要出去了。”孟知嬅笑道。
“姑娘放心，我素日都是在后面的，上京熟人多，我不想被认出给姑娘添麻烦。”冬穗也笑道。
李妈妈跟着孟知嬅出来，笑道：“一段时日未见，冬穗老成了不少。”
“人都是受过苦，才会长了教训。”孟知嬅声音有些飘忽。
冬穗如此，她亦是如此。
严孝给她安排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小隔间，坐在里面，不被人注意，又能看到南山居里面的情况。
晌午时分，店里已有了客人，品着茶，吃着茶点，悠然闲聊，打发时光。
店伙计送上新沏好的刺玫花茶，几碟果子。不一会，李云绯就来了。
她带着帷帽，垂下的纱帘遮住她的容貌，她在孟知嬅对面坐下，小心地环顾四周，孟知嬅笑道：“放心，此处没人注意道我们两个。”
李云绯把帷帽拿下，向她怯生生一笑：“姐姐莫怪，我这几日总觉得不安。”
“为何不安？”孟知嬅斟了一盏茶，放到她面前。
李云绯向她颔首示谢，咬了咬樱红的嘴唇，那双桃花眼里水汽氤氲，泫然欲泣：“昨日我阿娘听到方大夫人托司天监陈大夫人帮问询，五月可有适合下聘的黄道吉日，我担心是帮窦二公子问的。”
孟知嬅轻轻一笑，抬眸看她：“方大夫人是嫡母，府中子女的亲事皆是她做主。长平候府三位公子，大公子已成婚，此次自然是帮窦二公子问的。”
“姐姐，我不想嫁给窦二公子，你帮我想想法子，我若进了窦府，只怕活命都难。”李云绯眼帘抖动了一下，两颗泪珠从眼中滚落，如雨后桃花，娇嫩的花瓣颤巍巍地滴落着水珠，让人忍不住想以手掬之。
孟知嬅纤白的手指沿着杯盏边缘描摹着，眼里似笑非笑：“你不是有法子了么？昨日就做得很好。”
李云绯咬着嘴唇，那双桃花眼第一次在孟知嬅面前流露出狠厉之色：“我想要他们更快地消失，我不想再忍受窦琬的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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