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沈明川摇着扇子，手撑在椅靠上，伸头向萧晏泽，笑眯眯的，“既如此，王爷为何不告诉我，昨日您吓着孟小姐后，是如何哄的人家？我可是听说了，孟小姐昨晚同您在紫竹居一起写字的。”
萧晏泽眼光扫过平成，平成一凛，笑声噎在喉咙里，他讪讪转过身去，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
“我们既然不生分，您就告诉我呗，我好奇得很。”沈明川催促着。
萧晏泽把目光又转向他，“看来你很很想知道。”
沈明川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眸子，身子靠回圈椅中，颇为无奈地道：“看您这样子，我就知道，您如何都不肯说了。”
萧晏泽点点头，目光收在《孙子兵法》上，“看来跟我待久了，还是有益处的，越来越聪明了。”
沈明川翻着眼皮往上看了看，瞧到他手里的书，摇着扇子又笑道：“看来一把年纪了，讨个娘子不容易，兵法都要用上了。”
平成悄悄倒吸了口冷气。
“娘子。”萧晏泽嚼着这两个字。
一阵风吹过来，池里的荷叶翻动着，叶面上的深绿和叶底下的灰绿摇曳着轮流闪现，如姑娘穿着间色长裙迎风起舞。
那荷叶田田中，已有几株小小的菡萏颤巍巍的立于荷叶中，随着荷叶的翻动，也跟着来回轻摆。
风里送来的菡萏幽香，让他不禁想起，孟知嬅依偎在他身边时，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他的嘴角不禁弯起。
沈明川看着他那模样，没忍住，又翻着眼皮往上看。
卫谦拎着一个食盒过来，沈明川问道：“卫总管，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卫谦把食盒放在桌上，笑道：“这是南山居的伙计送过来的，说掌柜说是东主送给王爷的。”
“什么说掌柜说东主的，这么拗口。”沈明川摇着扇子，旋即醒悟过来：“你是说孟小姐？”
萧晏泽放下书，看着卫谦打开食盒，是几样精巧的茶点。
“看着挺好吃的。”沈明川说着，伸手想拿起一块糕点。
萧晏泽拿手中的书把他的手拍掉，“想吃叫厨房做给你吃，这又不是送给你的。”
“你真的是……”沈明川拿着扇子指着他，对卫谦和平成说：“瞧瞧，至于这么小气吗？”
“至于。”萧晏泽面不改色的把盒子盖上。
卫谦笑着把食盒收到一边，对萧晏泽道：“宫里来消息了，圣上今日吃了金丹，身子好多了，叫了张美人到紫宸殿服侍。”
沈明川诧异道：“什么金丹功效这么好？”
萧晏泽淡淡一笑，“只怕给了你，你也不敢吃。”
“那他怎么还吃？”沈明川说着，手中摇的扇子猛然停下，“有人在哄着他吃？”
他看着萧晏泽问道：“你几时下了这一步棋？”
萧晏放下手中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这不是我下的棋，我也是前些时日才知晓的。”
“那是谁敢对他下手呢？”沈明川摇着扇子，思付着。
“兔子惹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人？”萧晏泽冷冷一笑，“他喜欢掌控别人，让别人唯他是从。他断了那么多人的后路，总会有人跟我一样，想要活下去。”他说到后面，眸带寒芒。
“多行不义必自毙。”沈明川跟着冷笑。
卫谦给他们的茶盏添了茶，说道：“圣上自从服用金丹后，越发地沉溺于女色，皇后举荐的张美人，几乎日日都陪在身侧，太医院曾叫他节制，反而被他训斥无用。”
沈明川笑得意味深长：“如此说来，皇后倒是个妙人啊。”
萧晏泽手搁在桌上，曲着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御史台把‘奸臣当朝，国祚堪虞’这句话送到御前没有？”
卫谦答道：“圣上今日没有上朝，也没有去崇政殿，召见陆右相和曹尚书后，不再召见其他朝臣，同张美人在紫宸殿一直未出，御史台的折子，递不上去。”
沈明川乐笑了：“这前朝都火烧眉毛，他还有心思搂着美人寻欢作乐呢。”
萧晏泽继续敲着桌面，缓声道：“以前孟左相在，前朝的琐事，难事都是找孟左相，他看到的，都是孟左相处理好后奏折，他过惯了有人为他操心的日子，哪里还知晓什么是火烧眉毛。”
他侧头对卫谦道：“安排下去，黎崇尧死谏之事，云州之事，长平候陷害忠良之事，大运河修整之事，漠北和燕州之事，还有下面各州府递上的奏折，都递到御前，他有那么多心思对付朝臣，看看他对付朝政的心思有几分？”
“我这就去安排。”卫谦应道，转身走了。
沈明川敛去脸上的嬉笑之色，肃然道：“我倒是没想到黎大人会死谏。我们的原定计划是他关在大理寺，我们把他和孟府的人一起救出来。”
萧晏泽默了默，食指停了下来，声音低沉：“是我算错了。他是孟左相栽培出来的，孟左相奉行百姓社稷，一心为国为民，所以他视孟左相为圭臬。当他进入圣上和窦敬设下的圈套后，他以为孟左相变了，十几年仰望的目标轰然倒塌，他内心是很绝望的。你们去接他到上京，他亲眼目睹孟左相因他昏睡，被关进天牢，孟府被抄查，对于他这样有气节之士来说，那种悔恨是灭顶的。所以，他要死谏，他要用他的命来换取孟左相的活路。”
沈明川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忠臣良将难得。”
“黎崇尧的家人务必安置妥当，礼部已经在筹备黎崇尧的后事，你和周文也准备着，务必让他风光大葬。”萧晏泽道。
“你放心，自我们同黎崇尧回上京，云州那边的人就开始看护黎大人家人的周全了。这两日周文也在预备着为黎大人吊唁之事。”沈明川答道。
萧晏泽点点头，弯腰拿起鱼竿，平成早已帮他重新装上鱼饵，他把鱼竿甩出去，那细细的鱼线坠入池中，不注意根本瞧不出来。
下好钓竿后，他又倚坐在圈椅上，拿起《孙子兵法》看着。
沈明川把自己的鱼竿拿起，走到离萧晏泽较远的距离，再甩线下去，嘴里嘟哝着：“我看这样能不能钓起鱼来。”
平成噗嗤一笑，看到沈明川瞄向自己，又闭紧嘴巴假装回头张望，正巧看到薛云匆匆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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