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犹豫着,看了看木床上不省人事的孟恪远,又看了看等在一旁的大夫,鼻腔內充斥着的臭味让他有些头晕。
他最终点了点头,站到门外等着,从牢房的木柱缝隙中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薛云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御医。
孟知嬅拉开沈月清她们,让百草堂的大夫给孟恪远诊脉。
御医盯着百草堂的大夫,没有留意到,站在韩书琴和于雪乔身后的孟知嬅,同沈月清低低说着什么。
百草堂的大夫仔细给孟恪远诊了脉,然后他慢慢地收起脉枕,趁着程福挡住御医的视线,悄声对他们说道:“我必须要给左相施针。”
沈月清状若未闻,只是向他说道:“辛苦大夫了,且让我们家人给父亲擦一擦身子,我们先到外头等着。”
天牢內的刑房常年备有水,用来泼醒被刑具逼晕的犯人。程福和程安在狱卒的带领下,从刑房打来水,给孟恪远擦拭身子。
韩书琴和于雪乔趁着这空档,先去看了孟良时和孟良致。
沈月清和孟知嬅,则同御医和大夫在牢房外等着。
宋延坐在木床前的长条凳上,枯瘦的脸上,两只分外大的眼睛盯着程福和程安,偶尔瞥一眼站在外面的那几人。
“不知大人贵姓?辛苦你大老远跑到此处。待明日,我让家父好好答谢大人。”沈月清含笑问那御医。
御医忙作揖道:“鄙人免贵姓王,沈大夫人客气了,鄙人不过奉命行事,沈大夫人勿需客气。”
他们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知晓孟恪远的儿子娶的是户部尚书沈世诚的独女。
如今孟府虽然落魄,但沈世诚还是户部尚书,而且岐山王又向孟府嫡女提亲,有这两层关系,御医自然不敢轻怠沈月清。
孟知嬅在旁听着,细声细气地问沈月清:“阿娘,您以前同我说过的,有个御医在宫外被人打死,是不是也是姓王?”
沈月清忙低声呵斥道:“不可胡说,那是叶御医。”
她说着,又向王御医歉然一笑:“我这个女儿被宠坏了,说话没个把门的,王大人,你不要见怪。”
王御医低着头道:“不打紧。”
孟知嬅拉着沈月清的袖子,分辩着:“阿娘,我记得是姓王。当时您还说,那个御医勤勤恳恳地办着差事,也不知惹到谁了,晚上从宫里当值出来,就被人活活打死了。我还问您,后来如何了?您说宫里叫人查,也没查出是谁做的,可能是无意中惹下了哪个仇家,也就不了了之。留下的孤儿寡母,后来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是姓王么?我记得是姓叶,听说当年为圣上办差事办得好,圣上还给了丰厚的赏赐呢。”沈月清也蹙眉回想着,又含笑问王御医:“王大人,是姓叶的,还是姓王的呢?”
“这个,鄙人不曾听说过。”王御医额头汗津津的,后背的衣服被渗出的冷汗浸湿,黏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也算太医院的老人,如何不知道沈月清母女此刻说这话是何意?
被打死的御医姓什么不是关键,甚至是不是真有此事发生过也不重要,倘若他处理不好这个差事,他或许就真成了被打死的王御医了。
孟知嬅没有注意到王御医煞白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阿娘,您说王御医差事办得那么好,圣上为何不护着他呀?”
“嗐,给圣上办差事的人那么多,他老人家哪里顾得过来这么多,死了一个就再补上来呗,太医院的御医那么多。所以啊,还是得自己顾着自己的命要紧。”
沈月清摇头叹道,转头看到王御医面色苍白,吓了一跳,忙问道:“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身子不舒服吗?”
“许是方才中了暑气,我得歇一歇。”王御医扶着牢房的墙壁,腿肚子打着颤。
“快快快,让王大人坐下歇一歇。”沈月清忙道。
薛云从牢房中搬来一张长条凳,让王御医坐下。
王御医坐在长凳上,靠着墙壁,手捂着胸口,苍白着脸,鼻息粗重。
沈月清关切地问道:“王大人,要不,让我们的大夫给你瞧瞧?”
王御医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不必了,我歇一歇就好了。”
宋延听着他们说话,目光转到站在一旁默然看着他们的孟知嬅,她正垂眸看着王御医,也是满脸的关切之色,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映着铁锅燃着的熊熊火焰,光芒闪耀。
程福和程安给孟恪远擦净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的被褥也换成新了,整个人看起来舒爽了不少。
程安过来请王御医进去给孟恪远医治,王御医声音微弱地道:“我现下难受得很,没法医治,让你们请来的大夫去医治吧。”
“那王大人,你就先好好歇歇,薛小哥,劳烦你照看一下王大人。”沈月清含笑向他颔首,和孟知嬅带着百草堂的大夫走进孟恪远的牢房。
薛云不客气地坐在长凳的另一头,默不作声地看着王御医,王御医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索性闭上双眼,把头扭到另一侧。
大夫给孟恪远全身都施了针,孟知嬅看着那一根根细长的银针从祖父的头顶依次往下扎着,她抿着嘴,手里不自觉地攥紧绢子。
许久之后,大夫收了针,又重新给孟恪远诊脉,对她们说道:“左相气血淤堵得厉害,今日施针暂且通了一些,往后几日都得施针,把淤堵的气血打通,左相方可恢复神智。”
沈月清和已经回来的韩书琴她们向大夫行礼,感激道:“辛苦大夫肯到此处,为我父亲医治。”
大夫把东西收拾进药箱,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敲不了登闻鼓,也就只能凭借一点医术,为左相尽尽心了。好了,我这就回去重新开药方。”
沈月清忙让程安和薛云送王御医和百草堂的大夫先出去。
孟知嬅叫过程安,吩咐了他几句,方让他带着王御医出去。
宋延拿起方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喝着。
天牢里的腐臭味对他没有影响,他端着茶盏,一口一口地喝着,注视着在木床前的孟知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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