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洗了脸回来，络腮胡下还滴着水。
章明把吃食递给他，李良看到还是蒸饼和酱牛肉，但多了一壶酒。
他阴沉了一个晚上的脸终于有些笑意：“这里还有酒喝？”
章明道：“天牢不比临华门，临华门还能走动松散一下。这里一丝风都不透，再不给喝两口，如何熬得过这漫漫长夜。”
李良正要喝，看了章明一眼，问道：“你不喝？”
章明笑道：“我不困，你喝吧。”
牢房里的孟恪远突然激烈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咳得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木板床也跟着震动。
章明皱眉走过去，站在牢门前喝问道：“喂，你怎么了？”
孟恪远抬起手挥了挥，示意无事，片刻后，他的咳嗽声平息了下来。
章明回过身，看到李良正倒着酒壶，里边一滴酒都流不出来了。
章明咋舌：“你怎么喝得这么快？”
李良正要说话，手中的酒壶突然摔了下来，章明眼明手快地接过。
李良一手扼着喉咙，一手指着那酒壶：“这酒有毒。”
“我知道，是我下的。”章明脸上露出轻蔑的笑，他弯腰把酒壶轻轻放在地上，看着李良倒在地上，嘴角溢出暗红的血。
他冷眼看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把手探在李良的鼻下，确认李良已经断了气。
章明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孟恪远的牢门，走向那个躺在木板床上的人。
他来到孟恪远的床边，低头望着床上的人，眼中突然闪现寒光，宛如他手中出鞘的长剑。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奋力向孟恪远的颈部砍去。
只听到哐当一声，他的长剑不知被什么架住了，剑刃处竟然冒出几星火花。
章明定睛一看，是孟恪远抬起手腕架住了他的剑。
不对，孟恪远是文臣，不懂武艺，如何能架住他的剑？
章明心中大骇，手一翻，长剑又向床上的人刺去。
床上的人手一拍床板，身子硬生生地腾空而起，避开刺过来的长剑。
章明心中越发的骇然，手中的剑还未来得及使出下一招式，就听到身后有劲风袭来，他忙往旁边避开，同时回身去看，瞳孔一缩。
李良竟然死而复生。
床上的人落到了地上，章明看清那人的容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双目炯炯地盯着他。
“孟恪远呢？”章良已然明白自己掉入陷阱中，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就在天牢中，能不能找到他就看你的本事了。”李良咧嘴一笑。
“杀了孟左相，你死，杀不死孟左相，你的家人死。你是想你自己死？还是家人死？”
那汉子说着话，一边在额头发际处用手蹭了几下，顺手就把一个发套拿下，露出他原本乌黑的头发，然后把身上披的袍子扯下来，露出里面的劲装，他手腕处带着铁制的护腕，方才把章明的长剑架得溅起火星的就是这铁护腕。
那汉子说着，又惋惜道：“章明，当年你在武举比试中可是冲进前十名，怎地竟混到左右都是死路的境地？”
章明仔细看着那汉子，错愕道：“元七？你没死？”
元七冲他一笑：“当年王爷把我救下来了。”
“岐山王？”章明念着这个名字，凄然一笑：“你命好，跟了个能护着你的主子。”
“你也可以弃暗投明啊。”李良道。
章明握紧了手中的剑，呸道：“一仆不侍二主，我宁可战死，也不做那背主求荣的小人。”
话音未落，他人和剑已经来到李良跟前，李良忙用剑挡住，章明的劲极大，李良的脚生生往后滑了几步。
身后的元七速度也是极快，长剑眼看着就要刺进章明的肩膀，章明脚下一扫，一条长凳立刻踢向元七，元七只能收剑避开。
李良抓住这个空档，反守为攻，手中的长剑如银蛇吐信扑向猎物，气势汹汹。
章明腿还未收得回来，而李良的剑又已刺来，他索性脚下一矮，手反握着剑，向李良下盘攻去。
李良手撑着四方桌身子一跃，躲过章明的剑。
三人在牢房中缠斗厮杀，何典和宋延站在通道转角看着。
宋延道：“这人以一打二，还能打这么久，是个人才，可惜了。”
他话中的可惜二字刚出口，李良的剑就刺进了章明的腹部。
章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血顺着插入腹中的剑流出来，滴在地上。
他手中的剑咣掉落在地上，双腿跪在地上。
“元七。”章明虚弱地叫道。
元七蹲下身：“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么？”
章明努力抬起头看着他，哀然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的妻儿老母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死的。如果可以，我求求你，能不能让他们活下去？”
元七叹道：“我尽力。”
章明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手突然抓住李良的剑，往后一用力，李良的剑立刻贯穿章明的腹部。
他倒在地上，嘴里吐出最后一句话：“愿我来世，能遇明君。”
李良把脸上的络腮胡扯落，赫然变成周文的模样，他和元七来到牢房外，对何典道：“何大人，死士已死。”
“你们跟我来。”何典道，带着他们转身就走。
宋典走进孟恪远的牢房，看着地上的尸身，摇头道：“可惜了一身的好本事。”
他掏出火折子，把木板床上垫着的稻杆，被褥尽数点燃，又出来把木架上的火盆踢翻，看着火苗舔着牢房的木头隔栏四处蔓延，他不慌不地向刑房走去，一面走一面踢翻所遇到的木架火盆，嘴里叫道：“着火了。”
守着孟良徽他们的守卫早就听到了打斗声，正要赶过去的时候，何典和宋延出现，喝住他们，让他们看好自己要看守的牢房，不得擅自离开。
羽林军虽不归大理寺管，但何典毕竟是上官，且他们一旦离开，自己看守的犯人出了差池，他们就得担全责。当下便无人敢动。
但着火就不一样了，他们跑到孟恪远所在的牢房通道去张望，只见滚滚浓烟如洪水爆发一般滚过来，宋延跑在浓烟面前，对他们大喊：“火烧起来了，快把人犯带出去。”
他们不敢迟疑，纷纷转头打开牢门，向里面喝道：“快出来，天牢着火了。”
孟知文已经睡着，被守卫喊醒带到牢房外，看到孟恪远牢房所在的通道浓烟弥漫，里面还透出火光。
“祖父！”他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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